作者：齐云轲
一、变乱背景
唐朝自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形势日益严重，各地实力军阀在势力范围内威权自擅，钱、赋、民等大权包揽，中央政府对此一筹莫展，无可奈何。唐德宗即位后，想极力改变这种情况，企图利用武力解决朝廷与藩镇之间的这种不正常关系，重新树立朝廷威信。但是，唐德宗急功近利操之过急，惹恼了各地藩镇，导致他们群起而攻之。
建中三年（782），几位势力较大的藩镇中，朱滔称冀王，田悦称魏王，王武俊称赵王，李纳称齐王。年底，淮西（治蔡州，今河南省汝南县）节度使李希烈也据镇反叛，自称建兴王，并切断了汴渠的漕运路线。
形势的骤变，大大超出了唐德宗和朝臣们的预料，东方的局势变得严峻起来。不久，李希烈占领汝州（今河南汝州），包围郑州，兵锋逼近了东都洛阳，威胁唐朝统治中心地区。这还不算完，建中四年（783）二月，李希烈又出兵占领邓州（今河南省邓州市），切断朝廷南方汉水上的经济通道，致使南方对朝廷的贡赋及商旅全部断绝。
八月，李希烈军队包围襄城（今河南省襄城县），唐德宗派出神策将刘德信带军紧急支援，却打不过叛军，被敌人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走。
二、变乱过程
为尽快解除襄城之围，打消李希烈叛军对东都洛阳城的威胁，进而打通江淮与中央朝廷的物资供应线，建中四年（783年）十月，朝廷征发泾原诸道兵去援救襄城。
泾原节度使（治泾州，在今甘肃泾川一带）姚令言接到诏令后，赶紧率五千士兵上路。泾原军冒雨急行军，路过京师时，冻饿交加的将士们原以为一定会得到赏赐。可是，等到了京师，朝廷竟一无所赐，虽然有京兆尹王翊犒师，但粝食菜淡，引发众怒。将士们把饭菜摔在地上，怒吼：“咱们为朝廷卖命，上战场将死于敌，现在食且不饱，安能以微命拒白刃邪！闻琼林、大盈二库，金帛盈溢，不如一道取之。”于是，擐甲张旗鼓噪，进攻京城。
此时，姚令言入宫向皇帝辞行还未回到军中，听闻自己的军队哗变，大惊失色，赶忙前去阻止：“将士们不要如此，冷静、冷静！咱们奉诏东征讨贼立功，何患不富贵？在京师哗变作乱，可是要灭九族的呀！”愤怒的军士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上级的话，不仅不听，反而认为他是朝廷派来欺诈大家的，便不顾上下级关系，向他射击。他突入乱兵中，被众兵抓住，一起向京师进攻。
唐德宗惊闻哗变之事，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赶紧下令为泾原军赐帛，每人二匹。皇帝派出的中使前往泾原军中传旨，但大家认为赏赐太少，更加不满，拔箭射中使。唐德宗见此，又命中使携带酒肉去宣慰，但此时乱军已经到了长安城通化门外，中使刚出门，就被乱军杀了。唐德宗见情况危急，又命出金帛二十车赏赐乱军，还是想安抚被愤怒之火烧得失去理智的泾原军将士。可惜的是，泾原军顷刻间已攻入京城。纵然如此，唐德宗还是希望能和平解决变乱，派遣普王李谊、翰林学士姜公辅出宫慰谕，乱军已经到了丹凤门外。
形势万分紧急，从大明宫南门出逃已不可能，唐德宗匆忙带王贵妃、韦淑妃、太子、皇孙、诸王及唐安公主等人从北苑门突围，宦官窦文场、霍仙鸣仅率领百余人相从，其余后宫诸王、公主，大都来不及随德宗出逃。
哗变士兵攻入大明宫含元殿，争先进入府库散发金帛，昼夜不止。叛军们又拥立曾担任泾州节度使、后因胞弟朱滔叛乱而遭废黜的朱泚担任权知六军一职。几天以后，朱泚自称大秦皇帝，改元应天。叛兵入城后大杀李唐宗室，77个郡王、王子、王孙被杀害。若是唐德宗与太子、皇孙在兵变之时稍有耽误，很可能也会成为刀下之鬼，唐朝的历史就要被改写了。
由于事变仓促，唐德宗一行最初并未确定逃向何处。后来，唐德宗想起建中初年桑道茂曾请神策军高筑奉天城垣之事，于是决定逃往奉天（今陕西乾县）。奉天是武则天时因皇家陵寝在此，分醴泉县设立，距长安一百五十余里。唐德宗到这里以后，发布诏书，征发诸道军队勤王。
不久，朱泚亲率叛军进攻奉天，唐朝左金吾大将军浑瑊率军赶到奉天，抵御朱泚的进攻。由于众寡悬殊，战事异常激烈，奉天城随时可能失陷。捱至十一月，叛军攻城更加猛烈。经过一个月的战斗，城中粮食资财都已耗尽，御用粝米只余下二斛，城内政府军只能乘战斗间隙潜出城外挖野菜充饥。
自唐德宗向各地发出勤王救驾诏书以后，正在河北率军讨伐藩镇的朔方节度使李怀光率军日夜兼程从河北前往奉天援救，神策河北行营节度使李晟也从河北经代州（今山西代县）从蒲津渡黄河前来救驾。十一月二十日，李怀光所部唐军在醴泉（今陕西礼泉）击败了朱泚叛军。叛军逃回长安城，奉天之围遂解。
一个多月的激战，致使奉天城到处是断壁残垣，城内外尸横遍地，若非朔方军李怀光及时赶到，奉天城应该坚守不了几日了。但是，奉天之围被解以后，由于听信宰相卢杞、宦官翟文秀等人谗言，唐德宗不仅不召见劳苦功高的李怀光，还对其无端猜疑，使李怀光强烈不满。唐德宗也很矛盾，一方面听信奸臣谗言不信用李怀光，一方面还想让其为自己卖命，令他抓紧时间去收复京师长安城。
有功不赏、反受猜忌的李怀光惹了一肚子气，心说：好事想不着我，拼命倒是少不了。于是，他按兵不动，并扬言要与朱泚联合作乱，希望朝廷来安抚他。但是，唐德宗身边一群小人不断说他的坏话，又怎会去派人安抚呢？唐德宗见在奉天固守不行，回京也回不去，不想坐以待毙，无奈之下，只好从奉天再逃至山南西道的梁州（今属陕西省汉中市）。
事实上，李怀光扬言反叛只是一时激愤之言，他并没有与朱泚联兵作乱。见唐德宗逃往梁州去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追随皇帝而去吧，已经失去了信任，搞不好会被政敌除掉；进攻京城平乱吧，即使收复京师，怕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激愤之下，李怀光率军大掠泾阳等地，之后率军返回朔方驻地河中，占有绎州（今山西新绛）、同州（今陕西大荔）等地，采取按兵不动进行观望的态度。后来，他还是举兵叛乱被杀。
三、平叛之路
为了减轻平叛压力，唐德宗下诏，赦免田悦、王武俊、李纳、李希烈等人之罪，希望他们痛改前非、拥护朝廷。田悦等人见此，表示接受，主动去除了王号，重新归附了朝廷。唯有李希烈图谋称帝，一心作乱，不为所动；不久，他果然称楚帝，年号武成，以汴州（开封）为大梁府，与唐朝廷分庭抗礼，彻底决裂了。
唐德宗将收复京师的任务交给了大将李晟。兴元元年（784年）五月，李晟指挥诸路军兵对叛军发起了战略总攻。已经改国号为汉、自称汉元天皇的朱泚兵败逃出长安，计划逃往吐蕃避难，当跑到泾州时部下几乎散尽，仅剩下一百多人。
泾州虽为叛军巢穴，但守城的人明知朱泚叛乱已是强弩之末，不愿从死，就闭城不纳。
朱泚下令纵火焚烧城门，守城者将象征朱泚汉元天皇的使节之具投入火中，以示决裂。叛军见此绝望大哭，杀死姚令言投降。朱泚见不能阻止部下投降，就与仅剩下的亲族旧部继续逃走。到彭原西城屯时，朱泚被部下梁庭芬射中落马，韩旻等人上前将其斩首，然后去泾州投降。
七月，德宗率太子、皇孙等返归长安。李晟率步骑十余万，列旌旗数十里，浩浩荡荡，十分隆重地迎接唐德宗一行返回长安。从建中四年十月，到兴元元年七月，唐德宗偕太子、皇孙等人度过了艰难困苦的九个月。这是他执政以来遇到的最大危险和考验。
泾师之变以后，唐德宗对藩镇开始执行姑息政策，只要他们承认是唐朝中央政府管辖的一份子就行，至于他们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如何为所欲为，则不去管了，其实也压根管不了。唐朝中央政府与藩镇割据势力之间维持着表面上的一种和平迹象和脆弱的君臣关系。唐朝的藩镇割据问题愈加严重，中央政府的威信更低了，对地方的统治基础和掌控能力更加弱化。
【作者简介】齐云轲，男，教育工作者。近年来，陆续在各级媒体发表作品100多万字。系河南省作协会员、河南省孔子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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