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南汉耀武
宋太祖开宝三年(970),韶州彭华山下,两军对峙。
宋军依山傍水,严陈以待。
对面南汉军中,冲出一队战象部队!高大的大象披着牛皮甲,象背上安一个三层塔楼。
第一层是驾驭员,第二层四名弓箭手,第三层瞭望手,完全是一座座移动的堡垒。
南汉军士兵呐喊,战象咆哮,气势汹汹向宋军冲来。
宋军一阵骚动。
前军往两边一分,闪出一队队弓弩手,万箭齐发,雨点般射向象阵。
其中特别射去好几波火箭。
大象怕火,中箭着火的,转头就跑,那背上的塔楼被颠下来。
没头没脑奔跑的大象,反而把南汉军冲了个七零八落,宋军乘势攻击,大败南汉军。
一举攻下韶州。
这次攻打南汉的宋军总指挥是潘美,他早就预备好火攻来对付南汉的大象集体冲锋,果然一战奏效,大获全胜。
从上一年的冬天开始,宋军进攻割据两广的南汉政权,一路势如破竹。
打下韶州,南汉首都广州已是不设防城市。
南汉皇帝刘鋹准备了十来条船,装满金银财富,准备带着嫔妃们逃到海上去。
却被几个宦官带着士兵先下手为强,把船开跑了。
刘鋹没了主意,派人求和。
潘美说:“本将军讨伐无道。你们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守,不能守则降,不能降则死,不能死则逃!还有什么和谈可言?”
说讨伐无道,这一回太准确了。
宋军攻打南汉,真是“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南汉皇帝刘鋹的昏庸残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他的大臣们都要阉割了,才能上班。
因为他以为有家小的人不会爱国,到被宋军灭国,南汉小国有二万多阉人战斗在各条战线上,当真让人瞠目结舌。
宋太祖赵匡胤听到南汉国的国情汇报,吓了一大跳,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混帐国君?
我要解救那一方的老百姓!这个解救百姓的天使长就是大将潘美。
刘鋹走投无路,开城向潘美投降。
潘美军营捉住了几百名专门阉割人的“能手”。
潘美道:“这些阉猪的家伙做了多少坏事!”下令全部斩首。
刘鋹被送到汴梁,免死还封了个侯。
赵匡胤接见了他,赐给他一杯酒。
刘鋹吓得跪在地上大哭,因为他在国内经常这样赐死手下。
02
扬威大宋
宋朝重文抑武的政策的后果,就是拿得出手的将帅太少,远不如大唐将星闪耀。
昭勋阁二十四功臣,武将才五名,潘美位居其中,这个功劳要多大,才排得了这个名次。
潘美和宋太祖赵匡胤交情很深,在周世宗的军队里就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周世宗柴荣英武非凡,继位初期的“高平之战”中大败北汉、契丹联军。
赵匡胤、潘美这些人在此战中舍生忘死地厮杀,为后周军反败为胜立下汗马功劳。
得到柴荣的赏识提拔。
赵匡胤和潘美这种用鲜血和生命浇铸的战斗友谊,情深意重。
柴荣年纪轻轻去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称帝。
派去和朝廷官员们宣布消息的就是潘美,一起扛过枪的死党,做起事来就是干脆利落。
非常快地控制了局面,为宋代替后周立下汗马功劳,成为大宋国的开国元勋。
保义节度使袁彦听说赵匡胤自立为帝,积极操练兵马。
老赵有点担心他,派潘美去当他的监军。潘美单枪匹马到了袁彦的地盘,说服了他到京城向赵皇帝投诚。
把皇帝高兴坏了:“老潘办事真让人满意。”就是有手段,有胆量。
宋初的统一战争中潘美东征西伐,灭南汉是他为主帅。
攻击南唐、北汉等处割据政权,潘美多数是宋初名将曹彬的副手,两人数次联手出征,战绩卓越。
这对黄金搭档,是宋初将帅的最高水平。
潘美用兵善于设伏,奇袭。攻南唐时,守水寨,判断南唐军必会夜袭,潘将军空寨等候。
像三国演义描写的一样,打着火把的唐军呐喊着杀进水寨,却不见一人,原来是个空寨。
慌忙撤军,杀声四起,潘将军指挥宋军四处杀到,把唐军水师打得大败。
曹彬、潘美等征伐四方,大宋朝结束了五代十国的分裂状况,统一了大江南北。
待到消灭了北汉,与北方强大的契丹辽国到了对决的时刻。
03
陈家谷遗恨
契丹崛起后,一直是中原的大敌。
五代梁、唐、晋、汉、周没少受他的欺负。
晋主石敬塘自称是契丹主的儿子,献出燕云十六州。
使得中原失去了北方屏障,直接暴露在胡人铁骑之下。
宋太祖、太宗耿耿于怀的就是燕云十六州。
太祖死后,太宗继位,于雍熙三年(986),乘着辽国新皇帝登基政局不稳,再次发起北伐。
宋军分三路北上,西路军曹彬、中路军米信、东路军潘美。
曹彬、潘美这对老伙计最后一次联袂出击,再战沙场。
这一年,久经战阵的潘美已经六十六岁了。
潘美的西路军一路拿下十六州的四个州,却传来东路军大败的消息,不得不撤退。
辽军紧随其后,战局非常凶险。
一不小心,有可能重蹈东路军之覆辙。
这支宋军肩负着护送四州百姓的责任。
大将杨业建议:辽军乘胜而来,士气正旺,不能正面交战。由他率一支军队进驻应州,诱惑吸引辽军主力向东,攻打应州。老百姓趁机南走。这样才万无一失。
杨业是北汉的降将,曾和潘美一起在北疆大败过辽军。
他的建议潘美比较赞同。
监军王侁反对:“我们好几万精兵强将,就该在雁门关大张旗鼓和辽军干一场!”杨业说不行啊,这样太危险。
王侁冷嘲热讽道:“将军你不是号称‘杨无敌’吗?怎么碰上敌军犹犹豫豫,不敢向前?”
潘美是主帅,但监军是代表皇帝来监督将帅的,官不大,权力却不小。潘美不做声。
性格冲动的杨业气愤地说:“我是北汉降将,但一样全身心为国家战斗。不是我怕死,只是现在的时机不好。白白地让将士们牺牲有什么用?”
没办法,杨业率军向前线进发,迎战辽军。临行指着陈家谷口和潘美、王侁等人约定:“诸位率步兵扼守谷口,两翼都布置弓箭手。我转战到此时,两面夹击来敌,才能全身而退。”潘美答应了。
宋军在谷口布置完毕,从早上等到快中午了,还是不见杨业回来。
王侁登上瞭望台也看不见踪影,以为杨业得胜。
下来就率军离开谷口,出发。
潘美制止不了,只好跟着走,沿交河一路向南。
结果到傍晚,杨业杀回到陈家谷口,一看没有一兵一卒接应,心中悲愤难当。
只好率残部与辽军死战,杀了百数十敌军,身受重伤,战马死去,被辽军俘虏。
杨业长叹道:“一心报国,却让奸臣给出卖了。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绝食三天而死。
消息传来,三军痛哭。
潘美老将军没坚持原则,负约先行,虽然主要是王侁的罪责,老将军亦难辞其疚啊。
04
千古浩叹
杨业之死,王侁撤职,流放到金州;潘美连降三级使用。
这最后一战,不得不说是潘将军的人生之痛。
潘美年轻时有胆有识,这样说过:男儿在乱世中当建功立业,报效国家。
据说赵匡胤政变成功,率大臣们进内殿,见到周世宗柴荣的一个儿子,是个孩子。
有人劝赵匡胤杀了,潘美不说话。
赵匡胤就让潘美收养这个小孩,从此不问。
潘美也不提,把孩子养育成人,就是他的儿子潘惟吉。
可见潘美为人宽厚不偏急。
王侁是个性格狭隘的人,一旦权力在手,非常不能容人。
但久经沙场的潘老将军为什么也放弃了坚守阵营呢?
这里涉及到一个“功高震主,忧谗畏讥”问题。
宋太祖赵匡胤宽厚大度,但弟弟太宗赵光义就不一样了。
太宗非常猜忌,不相信征战四方的将军们。
并且喜欢遥控指挥战局,干涉将军们用兵。
监军王侁在大众面前讥笑杨业,是因为他是皇帝派来的。
潘美不敢得罪他,处处相让,就为了避嫌。
后世很多人分析,作为老皇帝部下,为了抢功再让新皇帝忌惮,潘美宁可战败。
还有一点就是潘美老了。
为退身计,年纪大了后,保守第一。
为了子孙家族,安全退休才是第一。
犯不大不小的错误,让皇帝处分一下自己,安安心心地过太平日子,或许是他心中真正的算盘吧?
只是如此,千古以后,以杨业将军为蓝本的《杨家将》,写得精彩无比,潘美被演义成大奸臣“潘仁美”,成为人人唾骂的坏蛋,真让人发一无语浩叹。
《明太祖宝训卷二》中明太祖朱元璋有评:如汉陈平、冯异、宋潘美皆节义,兼善始终,可以庙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