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大明王朝的明神宗万历皇帝朱翊钧数十年不上朝,那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怠政的呢?他怠政的程度有多么严重呢?在万历十四年(公元1586年)十月初五,礼部主事卢洪春显得格外忧心仲忡。因为在二十天前,皇帝朱翊钧多次不上朝,下诏说头晕得厉害,必须罢朝。联系到自张居正去世后,万历皇帝连祭拜祖宗太庙都要遣人代行,作为礼部主事的卢洪春觉得要对皇帝讲讲礼了。大明帝国之治,礼仪为先。
卢洪春上疏说:“陛下年轻力壮,诸病症皆不应有,不应有而有之,上伤圣母之心,下骇臣民之听,且废祖宗大典,臣不知陛下何以能自,望陛下以社稷为重,不要文过饰非,掩人耳目。“这份奏疏送上后,毫无疑问成了一个人命运的拐点。不是万历皇帝,而是上疏人卢洪春,他被廷杖六十,革职为民,再也不能对皇帝讲理了。
卢洪春冒死上疏劝皇帝勤政,是一种开始,在万历年间的劝谏史上,前赴后继者数不胜数,只是他们的命运大同小异,都受到了万历皇帝朱翊钧不同程度不同的斥责。从万历十一年魏允贞上疏建言五事开始,到万历四十八年皇帝去世后的第二天,还有巡按直隶御史易应昌上疏论及国势。
明神宗朱翊钧在位四十八年,到头来的结果竟是大明帝国走到崩溃边缘,数十年间无数大臣前赴后继上疏谏言的结果并没有丝毫成效,神宗之“神”也算是叹为观止了。很多迹象表明,张居正不在后,万历皇帝逐渐将自己抛弃了,从勤政走向怠政,朱翊钧脚步坚定,表情也同样坚定。
万历十七年(1589年)三月初九,已经久不上朝的朱翊钧突然从宫内传出一道旨意:“奏对数多,不耐劳剧,不临朝视政。”这是他给自己不上朝以一个合理的借口。与此同时,朱翊钧宣布今后将谢绝在京升授官的面谢,朕不想见到你们,你们也别来烦朕。而在此之前,依惯例被提拔重用的大臣都需要朝觐见皇帝,并当面叩头谢恩。
万历皇帝特立独行做出如此选择,很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意思。但是,对大多数大臣来说,他们连见“神龙之首”的机会都没有,又何谈见尾呢?这是万历朝的一个特色。一年之后,朱翊钧又做了一个决定:永罢日讲。“日讲”这个在万历元年由张居正传给他的仪式,朱翊钧一脸冷漠地露出其不耐烦的申请,态度决绝,不容置疑。
事实上在此之前,万历皇帝已经很不耐烦了,他对大臣们所上的奏疏,不批答、不议处,而是留于宫中,谓之“留中”。那些留中的奏疏,仿佛皇帝的心境,慵懒而沉默,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不信任和不自信。皇帝如此不作为,以至于老实人兼老好人申时行也看不下去了。
万历十五年(1587年)十月初五日,大学士申时行小心翼翼对皇帝上疏建议说,很多奏章已经在您那放了十多天,更有一个月甚至二三月不批复的,提请皇上还是立即签发吧。但是很遗憾,申时行的这份奏疏也被“留中”不发,申时行只能无可奈何。当然皇帝也不是一味无趣,他有时也玩玩幽默。
万历十四年(1586年)三月初三,朱翊钧下诏求言,希望大臣们畅所欲言,以共享天下太平之治。结果是无数上疏言事的大臣们自食其果,这其中的杰出代表使是礼部主事卢洪春。万历十五年也是个黑色幽默年,皇帝一方面下令申时行等人进呈《累朝训录》,将祖宗训录汇编成一千九百二十八卷,以为自己资政之用。
另一方面他又抛弃传统,永罢日讲,让申时行摸不着头脑,只能从“圣心难测”的角度去加以解读。不过,幽默说到底只是皇帝一个人的游戏,百官们不敢陪着他玩。万历后期,越来越多的大臣们选择离去,不愿或者说不屑于做这个王朝的陪衬演员。万历三十年(1602年),据统计,南北两京缺尚书三人,侍郎十人,科、道官员九十四人。
全国缺巡抚八人,布、按、监司缺六十六人,知府缺三十人(见《明史》)。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三月初二,吏部报告:全国知府缺员二分之一。万历三十七年,吏部和礼部的部长和副部长都告缺,无奈之下,皇帝只得以礼部侍郎吴道南代理尚书,总算是让国家机器继续运转下去。更多的人志在求去,曾为太常寺卿、都察院佥都御史的詹沂因为上疏退休未获批准。
他索性封印自归,连退体金都不要了。万历三十九年十月初一日,户部尚书赵世卿接连上疏求去而不得,干脆步詹沂后尘,乘一辆破车逃回老家。万历四十年二月十八日,吏部尚书孙丕扬在连上二十余疏请求退休得不到批准的情况下,也选择拜疏自归,成为大明帝国的又一轰动新闻。
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二月十七日,兵部尚书崔景荣因为屡次上疏请求退休未获批准,封印出城,算是自动离职。不过最决绝的例子还属李庭机,这位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闭门数月不入朝办事,连上疏一百二十余次请求退休,最终万历皇帝不胜其烦,只得让他归去。
大明帝国呈现如此颓废的气象,说起来也是古今奇观,就凭这些事件,大明岂能不亡?所以一直以来“明亡实亡于万历”的说法是有根据的。说一千道一万,最后的问题其实都可以归拢到万历皇帝这里。朱翊钧数十年与大臣们“躲猫猫”,大臣们当然也要投桃报李,和他一起玩这个心照不宣的游戏了。万历时代的大明王朝,人心尽失,皇帝很寂寞。他在后宫中幽怨地看着这个分崩离析的朝廷,就像这个朝廷幽怨地期待他归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