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在历史书上看到王安石的时候,觉得他是个卓越而悲情的改革家,走在时代前面,却不为世人所理解。读了《答司马谏议书》后,他的理想、品格,更是让我感动得哭了出来。现在呢,我依然欣赏王安石,但除欣赏他这个人之外,我对他的变法也有了更深刻、更本质的认识。
年富力强的王安石,曾任地方官多年,通晓国政民情,独享天下大名三十余载。他为人质朴节俭,学术造诣颇深,无不良嗜好,不在乎自身荣誉进退,端的是众望所归。而宋神宗也是一位朝气蓬勃、志存高远的皇帝,二人志同道合,一起展开了熙宁变法。
可这是怎样一场变法呢?让我们从“青苗法”和“市易法”入手,一睹其详。
青苗法就是百姓哪年收成不好,由政府借钱给他,第二年农民再连本带利还给政府。
听起来很简单,而且蛮好一个想法,在一些县市执行时,效果也不错,可一用到全国马上就变味了。因为大多数农民不识字,得花钱请书吏,再到衙门申请。贪官污吏趁机作手脚,层层盘剥。变法规定的二分利涨至35倍,农民宁愿向地主借贷,也不愿意向官府借贷。
而政府又定指标,强行摊派,官吏升迁与放贷挂钩,青苗法实际变成了一种苛税。农村经济瞬间崩溃,几百万农民破产。
市易法本是为了制止奸商投机,哄抬物价,由政府收购农民手中滞销货物的政策,但结果政府演变成专收紧俏商品的赚钱机构,与民争利。一时汴京的水果、芝麻都成为官府搜刮之物,连市民挑水、提茶都要向官府交费。于是城市的经济系统崩溃了,交不起税的中低层市民沦为了流民。
这样一来,士大夫自然群起而攻之,加上神宗的祖母曹太后和母亲高太后亦向神宗哭诉“王安石乱天下”。神宗作为变法的最大支持者,压力很大啊,但他还是选择坚持变法。
但是从熙宁六年秋开始,天下大旱,10个月滴雨未下,麦苗焦枯,神宗成天眉头紧锁。农历四月这天上朝回来,忽然内侍来报,一个叫郑侠的小官,绘了一幅《流民图》进呈皇帝,还附了一道奏疏,大意是说他负责看守安上门,每天在城门上看到为变法所苦的贫民扶携塞道,卖妻鬻子。于是将这些图景绘下来请皇帝圣览。
这个当年曾与王安石很谈得来的郑侠还说图中所绘,均属实情,请神宗观其图,罢废害民之法,
“延万姓垂死之命。十日不雨,乞斩臣宣德门外,以正欺君之罪。”
《续资治通鉴》记载:神宗接下了这份郑侠不惜以被治死罪的方式而密呈上来的《流民图》,袖以入内,反复观看,面色凝重。四月初六,皇帝在度过一个不眠之夜后,下诏暂停青苗、免役、方田、保甲等八项新法。
据说,诏下,天降大雨,旱情解。
从道德上看,连王安石的政敌司马光都觉得,王安石的人品无懈可击。他为了心中的理想不顾一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只是这种执着变成了执念后,他的变法操之过急,违背了社会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变成了害民之举。
宋代国库最顶峰时入白银一亿两,但这些钱最后都烂在国库里了,只具备保险的作用,并没有直接投入到经济生活中,使整个社会的财富流动起来。
那现在为什么社会和人民越来越有钱了呢?
因为步入近代化进程后,国家的社会机制越来越完善,股票、基金、地产、债券、保险等都是可以激活社会财富的。而要完成这一个庞大的现代经济体系,必须建立在一个基础上。
这个基础,叫做国家信用。
而在中国古代,最没有信用的人,就是皇帝。
因为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找谁借钱都可以赖债,皇帝是第一个破坏信用制度的人。
王安石变法可以为朝廷生钱,却不能为社会、为百姓生钱。在社会整体财富没办法激活之前,王安石变法其实跟商鞅变法是一个意思,就是抢钱!夺取民间财富,压制百姓生存空间。
王安石变法注定是不能成功的,因为整个社会还没有进化到需要削皇权或者废除皇帝制的阶段,国家的金融架构是固定的,不是激活的,所谓的变法,只是抢百姓的钱而已。
虽然王安石变法囿于皇权至上的时代观念,以至于王安石变法的本质并非立足于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但是王安石高尚的品格、变法的精神确实是值得我们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