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商纣王“酒池肉林”的故事,在很多史书里都有记载。其中尤其以《史记》中的记载最为详细:“(商纣王)以酒为池,县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闲,为长夜之饮。”
不过很显然,司马迁的这种写法,是很不靠谱的。
如果我们从科学和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我们会发现,商纣王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在宫中挂那么多肉,是生肉还是熟肉呢?如果是生肉,那简直就像个屠宰场,或者是农贸市场。农贸市场里挂着一排排生肉,我们是看见过的,那是绝对不会有美感的。如果是熟肉,似乎也不合适。这肉是煮熟的,还是烤熟的?无论是煮熟的,还是烤熟的,挂成林子一样的状态,过不了一两天,也都臭了。一旦肉臭了,苍蝇肯定会乱飞。而且不断在肉上产卵。别说一两天,可能一个下午,那肉上的卵就已经变成蛆了。肉上都布满了白森森的蛆,爬来爬去,有一些还掉在地上,满屋子乱爬。想想这样的场面,人还过得下去么?
而且,把肉这么挂着,也不方便吃啊。总不至于谁都可以在肉上去咬两口吧。按照司马迁的记载,当时宫中不只是商纣王一个人,还有其他男子女子,还赤裸着身体。如果一个人在一整块肉上咬一口,沾满了口水,别的人还吃得下去吗?再说了,人又不是动物,牙齿并没有那么锋利。一块肉不切就咬,咬起来肯定是不方便,也是咬不动的。
而且这样的吃法,有什么趣味呢?对于商纣王来说,他并不缺肉吃,他缺的是把肉做出各种各样的样式,搞出各种各样美妙的味道。否则的话,让商纣王就那样吃肉,他肯定会觉得毫无趣味。
再说酒池。把酒装在屋子里的一个池子里,当酒敞开后,它必然会挥发。古代的酒,酒精度数本来就不高,再挥发一下,那就不是喝酒,而是喝水了。还有一点,如果把酒敞开放在池子中,必然满屋子都是酒精的味道。待在一个充满酒味的屋子里,空气不流通,那种感觉肯定是不爽的。
司马迁还说了,商纣王是“为长夜之饮”。也就是说,通宵达旦地饮酒。古代是没有电灯的,甚至那时候连蜡烛都没有,蜡烛是在东汉时候才开始使用的。商纣王那个时代,晚上点的都是火把。一屋子都是酒精味,酒精浓度那么高,如果再点火把的话,会不会引起爆炸呢?所以,在屋子里放一个酒池,里面装满酒,用科学来解释,显然是不合理的。
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酒池肉林”所表现的,是一种显摆的感觉。意思就是说,你看我多有钱,我多有肉吃,多有酒喝。我的肉甚至不装在容器里,而是直接挂着吃。我的酒根本就不用装在坛子里,直接倒出来,在酒池里随便舀来喝。
但问题在于,商纣王想显摆给谁看呢?根本就没有人。
他如果想显摆给大臣们看,大臣们肯定是会极力反对的。本来大臣们就觉得商纣王荒淫无道,他还那么做,他不是有意留话柄给大臣们批评吗?商纣王也不可能显摆给普通老百姓看,因为那也只能在普通老百姓那里拉仇恨。
再说了,商纣王干这个事情,就是图自己快乐。比如男女裸身在屋子里面,如果他真这么干过,其实就是要寻求低级趣味的感官刺激。所以这个屋子必然是比较封闭的,是别人看不见的。
由此可见,商纣王不可能有显摆的意思。
从以上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无论从科学的角度来谈这个问题,还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谈这个问题,商纣王搞“酒池肉林”,都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为什么司马迁还要这么写呢?而且还不只是司马迁一个人这么写,包括韩非子也这么写过。那么,他们的依据是什么呢?
其实,他们的依据就是民间想象。
从商纣王的时代,到司马迁的时代,已经过了上千年。商纣王那时候的事迹,根本就没有人记载下来。现在找到的那些甲骨文、钟鼎文,也没有记载过商纣王“酒池肉林”这样的事。所有关于商纣王“酒池肉林”的说法,都是来自于民间传说,或者是当时诸子百家的一些说辞。无论是来自于民间传说,还是诸子百家的说辞,其实都是一种民间想象。老百姓都没有过大鱼大肉的生活,不知道有大鱼大肉是什么感觉?不知道面对大鱼大肉的时候,该怎么来处理这些食物。因此,他们才会想象出商纣王把肉一块一块挂在屋子里,把酒敞开放在酒池里,随便吃随便喝,觉得这样做才特别过瘾。就像《水浒传》里写的“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那样。
想一想我们缺吃少穿的小时候,如果一个家庭在过年的时候,灶房里的楼上,到处都挂满了腊肉,这种视觉冲击力,显然是很强的。
老百姓没有过过富裕人家的生活,不知道富裕人家是怎么过日子的,所以就用“酒池肉林”这样的场面来进行想象。司马迁在写《史记》的时候,由于他没有更多的史料可以使用,因此他就只能采信民间传说,以及诸子百家中的那些只言片语。最后“酒池肉林”这样的话,就出现了。
不过我们还得说,司马迁也是有意这么写的,他是有意要把商纣王往昏君的方向上写。
司马迁是受儒家文化影响很深的人,儒家文化有一个非常清晰的谱系,最早是炎黄,接着是尧舜禹,再往下就是文王武王周公,再往下就是孔子。炎黄是开创者,尧舜禹搞禅让,文王武王周公开礼教,孔子立学说。
司马迁在写《史记》的时候,是有意把儒家的历史往后延续,把谱系接续下去的。既然要把儒家的谱系接续下去,对儒家谱系历史上的人物,当然要大加颂扬。这其中就包括对文王武王周公的颂扬。而文王武王周公是夺了商纣王的江山以后建立周朝的,因此就必须证明文王武王周公夺取商纣王的江山理直气壮。要证明这一点,就得表明商纣王是一个千古昏君。怎样才能够表明商纣王是千古昏君呢?“酒池肉林”这样的场面就出现了。不但出现了“酒池肉林”这样的场面,还出现了“男女裸戏”这样的场面。不但出现“男女裸戏”这样的场面,还出现“长夜痛饮”这样的场面。
如此一来,一个千古昏君,就这样在词语的包装中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