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乱华：麹允灵武驱刘曜，石勒用计赚王浚
三更已过，晋愍帝在秦宫酣寝，忽有卫士入报，说是汉兵已入外城，吓得晋愍帝梦中惊醒，慌忙披衣起床，走奔射雁楼。幸喜内城各门还是紧闭，城上有卫卒保守，未曾失手，因此赵染不能攻入，只在龙首山麓，纵火大噪，焚掠诸营。待至天明，赵染始退屯逍遥园，晋将麹鉴自阿城引兵入援，杀退赵染，乘胜追击，驰至灵武。刚值刘曜统兵前来，赵染得了援军，自然杀回。麹鉴部下只五千人，怎能抵敌得住，顿时奔溃，逃还阿城。刘曜与赵染就在灵武扎营，拟休息一宵再攻长安。不料到了夜半，营外突然火起，满寨皆红，刘曜从睡梦中跃起，仓皇对敌，部众都睡眼蒙眬，穿了军服不及持械，携了刀枪不及衣甲，那外兵似潮涌入，如何阻拦？汉冠军将军乔智明，不识好歹尽管向前堵截，突被来兵裹住，四面攒刺，戳毙帐中。汉兵无从抢救越加心慌，彼此都逃命要紧，乱窜出营。刘曜与赵染亦料不可支，统从帐后遁去。到了晨光熹微，汉垒已都扫光，单剩了一堆尸骸，约莫有三五千名，来兵得胜而返，为首大将，乃是晋尚书左仆射麹允。麹允料刘曜恃胜无备，乘夜劫营，果得了一大胜仗，奏凯还师。倒戟而出。刘曜与赵染奔还平阳，好几月敛兵不动。
惟占据襄国的石勒锐图幽并，想出许多计策，既欺王浚，复给刘琨，竟先将幽州夺去然后规取并州。幽州都督王浚自洛阳陷没后，设坛祭天，假立太子，自为尚书令，布告天下，托言密受中诏，承制封拜，备置百官，列署征镇。适前豫州刺史裴宪由南方奔至，王浚命裴宪与女婿枣嵩，并为尚书，大张威令，专行征伐。遣督护王昌，中山太守王豹等，会同鲜卑部长段疾陆眷，及疾陆眷之弟匹磾文鸯、堂弟末抷率众三万，共攻石勒。石勒出战不利，奔还城中。末抷轻入城闉为石勒所获，石勒即以末抷为质，遣人至疾陆眷处求和。疾陆眷恐末抷被杀，不得不允从和议，遂用铠马金银，取赎末抷。石勒召末抷与饮，格外欢昵，约为父子，复厚赠金帛，送还疾陆眷军前。疾陆眷感石勒厚惠，复与石虎订盟，结为兄弟，誓不相侵，引兵自去。王昌等失去厚援，当然退归。
王浚与段氏本来是甥舅至亲，相约为助，王浚曾嫁女与务勿尘故称甥舅。此次段氏被石勒诱去，仿佛似断了一臂，全体皆僵。父子且不可恃，遑问甥舅？王浚尚不以为意，反与刘琨争冀州。原来，代郡上谷广宁三郡人民，尚属冀州管辖，至是因王浚苛暴，趋附刘琨，所以王浚愤愤不平，竟把讨石勒各军撤回，与刘琨相拒，往略三郡。刘琨不能与争，只好由他张威，三郡士女，俱被王浚兵驱逐出塞，流离颠沛，奄毙道旁。王浚且欲自称尊号，戕杀谏官，遂令强虏生心，伺间而入，这叫作自作孽，不可活。
话说王浚骄盈不法意欲称尊，商诸燕相胡矩。胡矩婉言谏阻，致拂王浚之意，被徙为魏郡守。燕国霍原志节清高，王浚屡征不就，再使人诱令劝进，霍原当然不从，王浚竟诬霍原谋变，派吏拘霍原，枭首以徇。北海太守刘搏及司空掾高柔，相继切谏，又为王浚所杀。女婿枣嵩最得王浚宠信，尚有掾属朱硕，表字丘伯，亦专事谀媚，甚惬王浚之心。两人朋比为奸，贪婪无度，北州有歌谣云：“府中赫赫朱丘伯，十囊五囊入枣郎。”又有一谣云：“幽州城门似藏户，中有伏尸王彭祖。”彭祖即王浚表字。王浚又令枣嵩督率诸军出屯易水，复召段疾陆眷，与同讨石勒。段疾陆眷已与石勒有盟，哪里还肯应石？王浚引为深恨，使人赍着金帛，往赂代公猗卢，令讨段氏，再檄鲜卑部酋慕容廆，发兵助讨。猗卢遣子六修往攻，为段疾陆眷所败，退还代郡。独慕容廆所向皆捷，得取徒河。先是河洛人氏，北向避乱，俱往依王浚，嗣见王浚政刑日紊，往往他去，作塞外游。外族以段氏慕容氏为最盛，段氏兄弟专尚武力，不礼文士，唯慕容廆喜交宾客，雅览英豪，所以士多趋附，远近如归。慕容廆尝自称鲜卑大单于，至王浚承制封拜，授慕容廆散骑常侍，冠军将军，前锋大都督，大单于名号，慕容廆却不受。此次奉檄攻段，并非甘为王浚所使，不过段氏盛强，亦中慕容廆之忌，所以乐得卖情，出兵拓土。他部下却有许多人物，分任庶政，河东人裴嶷，代郡人鲁昌，北平人杨耽，为慕容廆心腹。广平人游邃，北海人逢羡，渤海人封抽，西河人宋奭，河东人裴开，为慕容廆股肱。平原人宋该，安定人皇甫岌皇甫真，渤海人封弈封裕，并典机要。会稽人朱左车，泰山人胡母翼，鲁人孔纂，皆为宾友。又平原宿儒刘赞为东庠祭酒，令子皝带着国胄，北面受业，居然习礼讲让，用夏变夷。慕容之兴，实基于此。幽州从事韩咸，监护柳城，入谒王浚，盛称慕容廆下士爱民，无非是借廆讽浚，诱令改过的意思。不料王浚竟翻起脸来，叱他私通外族，喝令斩首。
嗣是人心益离，往往叛入鲜卑，再加幽州一带，连岁饥馑，不是旱灾，就是蝗灾，百姓非常困苦。王浚尚纵令枣嵩诸人横征暴敛，荼毒生灵。古人有言：“木朽虫生。”为了幽州衰敝，遂至汉将石勒虎视眈眈。他还未敢遽行动手，拟先遣使往觇，探明虚实。僚佐请用羊祜、陆抗故事致书王浚，以便通使。石勒乃转咨右长史张宾。张宾答道：“王浚名为晋臣，实图自立，但患四海英雄，不肯依附，所以迁延至今。将军威振天下，若卑辞厚礼，与彼交欢，犹惧未信，况如羊陆抗衡，能使彼相信不疑么？”石勒踌躇道：“如右侯言，将用何术？”张宾说道：“荀息灭虞，勾践沼吴，前策具在，奈何不行？”石勒闻言大喜，便令张宾草就一表，特遣舍人王子春、董肇赍表诣王浚，又使带去许多珍宝，半献王浚，半赠枣嵩。子春与董肇领命至幽州，当由王浚召入，问明来意。王子春格外谦恭，拜呈表文，王浚即取表展览，但见纸上写着：
石勒本小胡，遭世饥乱，流离屯厄，窜命冀州，窃相保聚，以救性命。今晋祚沦夷，中原无主，殿下州乡贵望，四海所宗，为帝王者非公其谁？石勒所以捐躯起兵，诛讨暴乱者，正欲为殿下驱除尔。伏愿殿下应天顺人，早登皇祚。石勒奉戴殿下，如天地父母，殿下察石勒微忱，亦当视之如子也。谨此表闻！
王浚览表毕，禁不住喜笑颜开，再由王子春等奉上珍物，都是五光十色，价值连城，便命左右一概全收，使王子春等左右旁坐，欢颜与语道：“石公亦当世英雄，据有赵魏。今乃向孤称藩，殊为不解。”王子春本是辩士，随口答道：“石将军兵力强盛，诚如圣论，但因殿下中州贵望，威振华夷，石将军自视勿如，所以愿让殿下。况自古到今，胡人为上国名臣，尚有所闻，从未有突然崛起，得为帝王。石将军推功让美，正是明识过人，殿下亦何必多疑呢？”欺弄王浚即此已足。王浚顿时大悦，面封王子春等为列侯。王子春等当然拜谢，退就宾馆。又将礼物一份，赠与枣嵩，托他善为周旋。枣嵩满口应承，入与王浚商议，遣使报石勒，厚赆王子春与董肇，偕使同行。
（本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