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唐玄宗开元十二年,大内高手、右监门卫将军杨思勖这天傍晚从皇宫出来在街坊散步,忽见两个身穿麻布衣衫的少年迎面走来,向他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
杨思勖是个宦官,他本来姓苏,是岭南罗州少数民族首领苏历的儿子,母亲陈氏是雷州少民首领陈玄之女。可是他家在唐高宗执政时,触犯了皇上,遭到了灭门之祸。杨思勖父母被杀,年仅6岁的杨思勖由于年幼被免死,被送进皇宫阉割,由一个姓杨的宦官收养,所以改姓杨。
杨思勖被内官杨氏收养后,每天教他习武,练习穿靴子上墙壁走路。
当时,武当山有一位武艺高强的老太太,有“麻姑避剑法”的功夫,能把长剑吞入口中,又能让人用刀砍她的肩背,而无任何伤痕。
杨太监和这位老太太是亲属,于是,他就领着杨思勖专门来到武当山,让杨思勖拜老太太为师学习剑法。
老太太见杨思勖悟性极高,认为孺子可教,于是就收他为徒。经过几年的勤学苦练,杨思勖终于掌握了她的剑法。
几年后,杨思勖不但拳脚了得,而且轻功尤其厉害,这样他就被唐玄宗提升为在内侍省服侍,成了皇帝的贴身保镖。
杨思勖久在宫中,并不接触外人。所以对这两个少年他并不认识,以为他们认错了人,并不在意就走了。
可是过了几天,杨思勖出宫办事再次遇到了这二人,他们说:“杨将军驾临,我们三生有幸,今天正好请您去府上坐坐,那是再好不过了。”
两个少年一面行礼,一面坚持邀请。杨思勖虽然有些疑惑,但见到对方诚心诚意,就跟着去了。
杨思勖跟着二人过了几条街,来到东市的一条胡同中,见里面是一排整齐的四合院。中间有一座高大的门楼颇为整齐,看就是一个大户人家。
杨思勖进入中堂后,二人请他上坐,然后命仆人摆设酒席。杨思勖看酒菜都是山珍海味,非常丰盛。
杨思勖和二少年推杯换盏,这期间一个少年好像有什么事,总是时时望着窗外,像是在等候什么贵客。
杨思勖也不在意,只管喝酒吃菜。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就听一个仆人说:“主人回来了!”
杨思勖只听得门外车声响动,一辆华贵的钿车直驶到堂前,车后有数少年跟随。车帷卷起,一个道士从车中出来,约三十七八岁的样子,威风凛凛,头带毡帽,手拿拂尘,穿着一身素色绸衫。
两个少年介绍说:“这是我家道长!”杨思勖上前施礼。道长对杨思勖说:“在下罗公远,在九宫山九宫庙出家,云游在此小住几天!”
杨思勖有些吃惊,他久闻罗公远是个奇人,善于法术。其人行踪不定,经常往来于青城山、罗川等道教名山之间,与张果、叶法善齐名。因此,今日他一见罗公远非常想见识一下他的道术。
于是,杨思勖进屋内居中而坐后,这时候,道童端上来精美的菜肴和一壶美酒。酒过三巡之后,罗公远举杯对杨思勖说:“听说兄长自幼在宫里习武,善于轻功,今日能否让贫道一饱眼福呢?”
杨思勖谦逊地说:“久闻道长的法术,我自幼在宫中从未受过名人的指教,今天班门弄斧了!”
罗公远说:“杨兄不要谦虚,你的功夫我早就听说过,咱们不过是切磋一下相互学习罢了!”
杨思勖听完,也不多说话,从桌上站起来,脱掉长衫,露出一身腱子肉。退出几十步远,提气凝神,而后猛地飞奔,冲上高墙壁,行走数五十多步,身形矫健,快如猿猴。杨思勖练完了这才纵身一跃而下。
罗公远拍掌称赞说:“杨兄在宫里学得这样的轻功已经很不容易了。”
然后,他回头对一个少年说:“罗生,你把你的才艺献给杨将军看看!”
罗生一笑说:“请杨将军到院子里来,我给您表演一个绳技。
罗生说完,就从院子内一个箩筐中取出一捆绳索,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望天空挥舞一阵,然后将绳子往天空一抛。就见绳子笔直地伸向空中,仿佛有人在空中拿着绳索网上牵引一样。
等到绳索伸向天空之后,罗生大喝一声:“疾”就见绳子停止上升,然后悬空垂下来。
杨思勖一看拍手叫绝,这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功夫,真是英雄出少年哪!
二、
杨思勖见到罗公远之后,认为他是个奇人,于是就向皇太子李瑛推荐。
李瑛设素宴招待罗公远。席间,罗公远向太子讨要金银器物,李瑛十分吝啬,坚决不给。
罗公远哈哈一笑说:"太子不给,我自己去拿。李瑛一听急忙关紧房门。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再打开一看,室内的那些金银器物全都不见了。罗公远说:“太子,你的这些宝贝都在东宫银库里哪!”
李瑛不信,因为东宫原本是锁着的,他急忙派人进去查看,果然,那些器物全都在这儿呢!众人大惊,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天,杨思勖去潼关办事,傍晚投宿在一家客店中。这家客店有屋三间,中间用一个墙壁隔开。
半夜时,杨思勖正睡觉时,忽然店主人敲门说:“又来客人了,你把门打开。杨思勖开了门,又上床睡下了。等他睡了一觉醒来,忽然看见隔壁屋里亮着油灯,还有饮酒说话声。
杨思勖向来好奇,于是就把墙壁捅了个小洞,偷偷往里边看,只见一位道士正和一位英俊的少年在饮酒说话。
两人默饮许久,就听少年说:“我想去干一见大事。”道士劝阻她,少年瞪着怒眼说:“我活在世上,遇到这种值得做的事岂能不做?”说完,他飞身一跃,跳出窗外。再看道士大叫一声不省人事。
杨思勖大吃一惊。此时,雄鸡已经报晓,杨思勖出了房间直奔隔壁一看,只见道士四肢僵直,不省人事,忙用姜汤灌他,折腾了半天才也没醒过来。
这天,杨思勖回乡祭祖,刺史陈希烈特地为他举办宴会。就在这时,进来一位容貌俊俏、衣着华贵的青年,陈希烈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让座,两人关系显得十分不寻常。
杨思勖很是奇怪,觉得有些面熟,不知他有什么来头,便问陈希烈,陈希烈说:“这小伙子叫罗生,来这里已经三年了,平日里总愿结交官场上的人,我也不知道他的家世。”
杨思勖见罗生气度不凡,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猛然间,他想起十年前遇到罗公远的那天,当时,才七八岁的罗生曾表演过“通天绳”绝技。
杨思勖欣然去问罗生,罗生当即承认自己就是罗公远的侄子。杨思勖很喜欢罗生,觉得把他留在身边,有用他之处。罗生慷慨应允,但提出个条件,每月让他出去几个晚上去会见客人,家里不得干涉,不得阻拦。
杨思勖认为结交朋友是人之常情,也没多想,便同意了他提出的条件。
可是罗生自从跟在杨思勖身边后,每夜都外出不归,他所结交的客人都是些穿着奇异服装,行踪诡秘的人。杨思勖见罗生这样,非常后悔让他跟随自己,于是就借口把他打发走了。
三、
开元十六年,广东泷州首领陈行范、何游鲁、冯璘等聚众叛乱,接连攻下四十余座城池。
边塞紧急,唐玄宗急派杨思勖挂帅率十万人进军讨伐。
杨思勖这天率大军抵达泷州,当押银官把军饷运到泷州时,一个晚上竟丢失十万开元通宝。
守银官大吃一惊,急忙向杨思勖禀报。杨思勖大怒责令泷州刺史立即缉捕案犯。刺史不敢怠慢就派公差调查。
可是几天下来也没有结果。刺史因手下办案的公差缉捕不利。就每天拷打这些公差。
有位年岁大的公差说:“这么多开元通宝丢失,肯定不是一个人干的,一个人绝对拿不走这么多钱。
可是,如果人多,必定会有声音,那么守银的士兵怎么能听不见动静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怪异的事。”
大家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但却没办法破这个案子。而案子不破,办案的公差皮肉总要受苦,想起那竹板皮鞭,这些公差们就吓得浑身发抖,老公差也不例外。
无奈,这天,老公差就来到军中大营,便蹲在杨思勖每天必经之路的道边哭起来。
正巧,杨思勖巡营查看,他见一老公差在道旁哭泣,觉得很奇怪,就上前询问,老公差便把情况都告诉了他。杨思勖见老公差年岁这么大了,顿生同情之心,就劝他说:“您放心,本帅替您寻找盗贼,你回去吧!”
杨思勖回到大营,觉得此事只有自己亲自出马才能破案。于是,他把心腹侍卫几十人派出去便奔赴广东等地查寻,但找了好久,也没有消息。
这天,杨思勖来到永宁调查,听县令说,半月前,来了几个商人打扮的外地人,购买了几匹好马,布袋和很多东西,听说他们要去泷州,店掌柜的说其中有个叫罗生的人。
“难道是罗生盗的军饷?”杨思勖半信半疑。就和县令来到罗生曾经住过的那个客店。仔细询问店掌柜的当时住店人的模样,他们去了哪里?
掌柜的把几个少年的长相说了一遍。杨思勖认定这起盗窃军饷大案肯定是罗生一伙干的。于是,杨思勖发下通缉布告。很快接到密报,在安遂县发现了罗生的踪迹。
于是,杨思勖抽调3000军兵围堵县城,终于在一处林子里发现了罗生等三个少年。
罗生一见杨思勖,知道他麻姑剑法厉害,自己不是对手,于是随手啪地一声就把剑扔到了地上说:“叔怎么到了这里?我的事败露了,事到如今,我甘愿以死受罚!”
杨思勖愤怒地责备他说:“你们罗家名气很大,你叔罗公远是皇帝宠信的人,你久闯江湖,怎么能盗窃官家军响呢!这是灭门之罪应该受到惩罚的。”
罗生说:“杨叔说得对,请您速回泷州,官银保准无一遗失。我二天后,到衙门自首您把我交给官府治罪吧!”
杨思勖知道他说话算数,便放了罗生,自己回到泷州。
罗生离开和杨思勖分别的当夜,泷州银库丢失的开元通宝又原封不动地回来了,连封印也没动一下。
次日一早,罗生投案自首,杨思勖上书给朝庭,唐玄宗因为敬重罗公远的神奇道术,而且军饷已经完璧归赵,不想开罪罗生。因此下令将其关押在嘉兴监狱中。
四、
转眼到了开元十五年,这天,唐玄宗下诏赐令全国各州县举办民间绝活选拔大赛。
嘉兴县令准备了几个杂耍,想要和监司官比赛谁的技艺更精湛。
当时,监司官求胜的欲望特别迫切,他召集各监室长开会说:“这次民间杂耍选拔赛对我们特别重要,倘若我们的杂耍比不过县里的,我们就要受到刑部的责罚,大家开动脑筋选拔能人,如果能有一项特色绝技我们就能得到奖励。很遗憾,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会绝技的民间艺人。”
会上,监司官给各监室长下达了任务,命令他们在狱中寻求能人。于是,各监室长开始把狱中会一些杂耍的犯人推荐出来。
可是监司官看了他们的杂耍都太平常,很不满意。这时,有一个狱吏忽然想起在监狱特号监室关押着一个特殊犯人罗生。
于是,狱吏来到监室找到罗生笑着说:“听说你会法术,能把军饷出来能否展示出来呢?”
罗生说:“我只会绳技,可是我现在被关押在大牢之中,怎么能施展出来呢!”
狱吏说:“好吧,我去给你说说。”于是,狱吏就把罗生会绳技的事告诉了监司官。
监司官知道罗生曾偷盗军饷,罪行很重,本来应该处斩,只是因为他叔叔罗公远与皇帝有交情才关在大狱中没有处分。于是监司官说:“会绳技的人很多,他有什么特别奇异的地方吗?你把他带来我问问。”
不一会,狱吏把罗生带来。监司官问:“听说你会绳技,这不太普通了吗?”
罗生说:“我的绳技和别人的不一样。”监司官又问:“有什么不一样的?”
罗生说:“别人的绳技,都是系住绳的两头,然后站在绳子上面行走或是转圈。我只需用一条手指粗的绳子,长五十尺,扔向空中,腾跃翻飞,没有不能表演的动作。”
监司官听后非常惊喜,就叫罗生第二天来表演。
次日一早,狱吏把罗生带到了监狱的操场上,等别的节目表演完毕后,才叫罗生表演。
就见罗生拿着一百多尺长的绳团,放在地上,将一根绳头抛向空中,绳子立即开始缓慢笔直地伸向天空。
不一会就窜出来有两三丈长,然后到四五丈。就像天空中有人牵着似的,大家感到很惊奇。
等到绳子延伸到二十多丈时,大家抬头已经看不到绳头了。这时,就见罗生双手抓住绳子,身子离地,慢慢往上爬,他的身影也越变越小,就在大家看直眼的时候,突然绳子弯下来,瞬间落在地上,再看罗生已不见踪影。
罗生就是趁这个机会借机逃出了监狱,从此不知去向。
杨思勖感叹一声,这幻术真是不可思议,要不然为什么皇帝能痴迷于罗公远的隐身幻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