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登基后,为了更新内阁成员而又不引起党争,他竟然破天荒地采取“枚卜”的方式挑选阁臣。那么,何谓“枚卜”呢?
帝仿古枚卜典,贮名金瓯,焚香肃拜,以次探之,首得龙锡,次李标、来宗道、杨景辰。辅臣以天下多故,请益一二人,复得周道登、刘鸿训,并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通过这次抓阄大会,有六名幸运儿成功突围,他们分别是钱龙锡、李标、来宗道、杨景辰、周道登和刘鸿训。在崇祯皇帝向他们表示祝贺以后,这六人就光荣“入阁参预机务”了,入阁原来so easy!
内阁原先有三人,分别是首辅施,阁臣张瑞图和李国普。如今,一下子扩招进来六人,大明的内阁突然间就有了九名成员,真的是空前绝后的热闹。
从成祖皇帝设立内阁起,明朝的内阁一般也就是三到五人而已。最少的时候,像嘉靖或者万历时期,有时仅一人在岗;最多的时候,就是这次的九人内阁。
人多自然是非多,更何况这次的内阁构成极其复杂,有支持阉党的,有支持东林党的,有既支持阉党又支持东林党的,有既不支持阉党又不支持东林党的。于是,相互的和“斗殴”开始了,再加上崇祯和朝臣的参合,热闹得一塌糊涂。
于是,施来走了,张瑞图走了,李国普走了。此时,剩下的都是同期入阁的“生瓜蛋子”,崇祯胡乱指定了来宗道成为继任的内阁首辅。
1571年,来宗道出生于浙江萧山一户农民家庭。不同于之前的大部分首辅,来宗道的家境很是一般,既没有显赫的家世,又没有富足的家资。幸好,他继承了南方人特有的精明头脑和好学品格。
不过,来宗道的科举之路并不顺畅,直到三十多岁才勉强通过了当地的乡试,也同时获得了入京参加会试的资格。
在会试中,来宗道同样并不出彩,仅仅取得了三甲的成绩。以“三甲进士”的身份出仕,并且能够官至首辅的,整个大明王朝只有两人,第一个是第四十二位首辅沈一贯,第二个就是今天本篇的主人公来宗道。
通过会试后,来宗道和几乎所有人一样,被授予了翰林院编修之职,开始在此老老实实的排大队和熬资历。
期间,正是东林党和齐楚浙党闹得最热闹之际。他们相互,相互诋毁,整个朝廷几乎都处于泾渭分明的状态。
来宗道处事圆滑和机敏伶俐的性格得以发挥作用,尽管他内心深处非常排斥党争,但在当时的背景下,他也只得乖乖接受。深谙为官之道和进退之术的来宗道,使尽浑身解数在这些派系中左右逢源,尽量是谁都不得罪,谁都不加入。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朱常洛属于计划外生产,由于生母王氏貌丑且地位卑贱,所以老爹朱翊钧不仅不给他太子的身份,甚至都不正眼瞧他。据《明史》记载:
孝靖王太后,光宗生母也,初为慈宁宫宫人。年长矣,帝过慈宁,私幸之,有身...时帝讳之,故左右无言者。一日,侍慈圣宴,语及之。帝不应。慈圣命取内起居注示帝,且好语曰:“吾老矣,犹未有孙。果男者,宗社福也。母以子贵,宁分差等耶?”十年四月封恭妃。八月,光宗生。
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朱常洛不仅性格懦弱,而且身体还是病殃殃的。可即便如此,朱常洛很早就对女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身边的宫女没少被他祸害。不过,当时条件有限,他所接触的女人质量并不高,而且还得时时提防老爹万历皇帝和郑贵妃知晓。
上体素弱,郑贵妃复饰美女以进。一日退朝,升座内宴,以女乐承应。是夜,连幸数人,圣容顿减。
结果,纵欲过度的朱常洛很快就嗨过了头,累倒在了龙榻之上,再也爬不起来了。以今天医学的角度来看,朱常洛十有八九是“肾亏阳虚”了,并不算太严重,更不是致命的绝症。如果稍加调理,必然能够缓过来。
可是,朱常洛却嫌太医的药效太慢,急不可耐的要求进献灵丹妙药。这时,掌管御药房的太监崔文升毛遂自荐,“崔大夫”声称他有灵药可以立竿见影。据《明史·纪事本末》记载:
崔文升下通利药,上一昼夜三四十起,支离床褥间。
也就是说,这位“崔大夫”一副猛药下去后,朱皇帝一晚上就腹泻三四十次。这下朱常洛更完蛋了,别说沉迷女色了,就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彻底泻垮了!
这时候,第二位“大夫”登场了,他就是在寺任职的李可灼“李大夫”。李可灼虽然在政府任职,但却是一个十足的道士,每天不是炼丹就是炼丹,他落地有声的说两粒仙丹下去,必定能够药到病除。
对于李可灼的广告,朝臣中有清醒者都表示不信,比如首辅方从哲就是其中一位。据《明史·方从哲传》记载:
曰:“鸿胪寺丞李可灼自云仙方,臣等未敢信。”
但是,有病乱投医的朱常洛却坚决要求一试。在第一粒红丸服下后,朱常洛立刻就有了精神,他为了再接再厉,早日“龙体康健”,竟又迫不及待地服下了第二粒红丸。当夜,朱皇帝就彻底“药到病除”,死掉了。
而在此期间,既非东林党又非齐楚浙党的来宗道,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朝廷中波光潋影。
好在,来宗道也辛苦排到了一个职位,那就是补经筵讲官,他开始有机会为朱由校朱木匠授课。而这个职位,彻底成为了他人生的转折点。
朱由校作为朱常洛的儿子,受他老爹的波及,也被爷爷万历皇帝所不喜。由于无人关注,这位皇孙竟然长期处于散养的状态,基本上想干嘛就干嘛。除了对于木匠事业的爱好以外,这位朱皇帝竟然是个半文盲,别说批阅奏折了,就连字儿都认不全。
虽然来宗道的学业不精,否则也不会是三甲进士了,但对于这样基础薄弱的学生来说已经足够了。果然,在这位“来老师”的教授下,朱由校的学习“蒸蒸日上”,认得字越来越多,自己也非常高兴。
于是,道开始时来运转了,明熹宗逐步对他委以重任。当然了,这很大程度上也与来宗道自身左右逢源有关系,他和上一位首辅李国普玩儿得是一个套路,那就是“双面间谍”。
无论是阉党,还是东林党,都没有排斥他。就这样,来宗道先是升任了光禄大夫,再是户部侍郎,再就是礼部尚书。
1627年,明熹宗朱由校在稀里糊涂的死掉后,竟然没有留下任何的子嗣来继承大明江山,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指定继位之君。
当时的“魏氏内阁”第一次违逆了魏忠贤的意思,旗帜鲜明的拥立十六岁的信王朱由检继承大统。而打惯了太极的来宗道,难得耿直了一回,他没有再和稀泥,也追随内阁一同支持信王朱由检登基称帝,维护明朝江山的稳定。
不得不说,来宗道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因为他在这次押宝中又选对了。
王素稔忠贤恶,深自儆备,其党自危。
而来宗道,立即将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所谓的“倒阉斗士”,甚至还以礼部尚书的身份通过“枚卜”这种抓阄的方式入阁参预机务。据《明史》记载:
东林势盛,众正盈朝。
从此以后,眼见东林党人红得发紫,来宗道索性就以东林党人自居,还将“见谁骂谁”的东林党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就这样,在东林党的助攻下,先后逼走了两位首辅,来宗道混上了内阁首辅的宝座。
成为首辅后,来宗道一面继续忽悠东林党,一面又开始忽悠崇祯,希望树立自己内阁首辅的声望和地位。
客观说,当时对于阉党的清剿工作已经持续了很久,许多的阉党成员和疑似阉党成员已经清理殆尽。期间,搞得满朝上下人人自危,深怕一不留神被东林党人以阉党的名义搞掉。
来宗道尽管能力一般,德行一般,但“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还是懂的。于是,他以内阁首辅的身份劝谏崇祯,是否可以将更多的精力关注到“平叛”和“平乱”的问题上来。
实话实话,来宗道说得没错,可是崇祯却不这么认为,而东林党也不这么认为。于是,来宗道杯具了,他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上下不讨好。看来,说实话是有风险的,有代价的。
果然,只会骂人,只会空谈的东林党人开始对首辅来宗道进行狂轰乱炸,骂得他无言以对,骂得他体无完肤。来宗道一看形势不妙,赶紧递交乞退奏疏,闪身离开了内阁。
来宗道圆滑了一辈子,却在自己事业的巅峰时,鼓足勇气说了句实话。结果,很快就被东林党人逼到了角落里动惮不得,当了一个月的首辅就黯然下台了。据《明史·庄烈帝本纪》记载:
六月,魏忠贤同伙冯铨、魏广微革职。十三日,许显纯被诛杀。二十三日,来宗道、杨景辰辞官退职。
1630年,辞职归乡的来宗道为了庆祝自己的六十岁生辰,作了《六十自叙》,算是对自己宦海生涯和人生沉浮的一次总结。
1638年,来宗道在自己家乡浙江去世,享年六十八岁,葬于长河龙井山坞。至今,在杭州市钱江南岸的塘子堰村还有来宗道墓的遗址。
而那时的大明王朝,早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果然,没过几年,明朝就被流民和清兵一同掩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