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李党争是中晚唐的重要历史事件,是中晚唐社会衰落的重要原因之一,其与宦官专权、藩镇割据并为中晚唐社会的三大特征,加速了李唐政权的崩溃与瓦解。 牛李党争,指中晚唐之际,以牛僧孺为首的集团和以李德裕为首的集团之间的斗争。牛李党争起于唐宪宗元和三年(808),以牛僧孺、李宗闵、皇甫湜对直言策时与李德裕之父李吉甫发生冲突为开始,终于李德裕贬死崖州的宣宗大中三年(849),党争前后持续了四十一年。
李德裕与中晚唐政治有着紧密的联系。其两次入相,行政积极,多有善政:外抗异族,内制藩镇,改科举、去淫祠、毁佛寺、放寺僧、置备边库,功成一代名相。但又身陷党争泥潭,外放崖州,饮恨而终。
唐宪宗元和三年(808),皇甫湜、牛僧孺、李宗闵对直言策时因策语太过于尖锐,得罪了时为宰相的李吉甫,李吉甫向唐宪宗哭陈此事,宪宗遂罢考官岭南节度使赵昌、户部侍郎杨于陵,而牛僧孺、李宗闵也久不得升迁。从而引发了李吉甫同牛僧孺、李宗闵之间的私怨,也成了诱发牛李党争的最早起因。
宪宗元和九年(814),淮西节度使吴少阳病死,其子吴元济欲接替节度使之位,故隐瞒实情,扩充军队。对吴元济的嚣张行为,朝廷内部处理方案不一,李吉甫主张对淮西用兵,另一宰相李逢吉却不赞同李吉甫的用兵策略,双方在此问题上产生了分歧,矛盾开始升级。后李吉甫暴死,裴度接替李吉甫为宰相,继续执行李吉甫对淮西用兵的政策,李逢吉则因与裴度政见不合,罢去宰相职务。此后矛盾步步升级,由个人之间的私怨,发展为政见的不合,而矛盾双方分别是裴度与李逢吉。
元和十四年(819),身为幕僚的李德裕随着府主张弘靖由河东入朝,授监察御史。宰相裴度原与李德裕之父李吉甫相善,政见又相同,加上李德裕当时已有名气。所以在长庆二年(822),裴度欲引荐李德裕为相。而裴度的政敌李逢吉为了对抗裴度,利用元稹与裴度之间的矛盾使裴、元先后罢相,继而又引牛僧孺入朝,出李德裕为浙西观察使。时李绅与李德裕、元稹同为翰林三俊,常有与皇帝接近的机会,李逢吉害怕李绅在唐宪宗面前举荐李德裕,“乃贬绅端州司马”。
李德裕受李逢吉的排挤,原因有二:
其一,间接的原因就是宪宗元和三年(808),牛僧孺、李宗闵、皇甫湜三人对直言策时与李德裕之父李吉甫发生冲突而产生私怨,如今将怨恨转嫁于李吉甫后人李德裕的身上,故对李德裕进行压制。
其二,直接的原因是裴度、李逢吉互为政敌,裴度欲荐引李德裕为相,壮大自己的政治势力,为李逢吉所不容,所以李逢吉借排挤李德裕以打击裴度,李德裕成了两人斗争的牺牲品。李逢吉引牛僧孺入相,而将李德裕出为浙西观察使,自此后,两党斗争范围变大,渐形成各自的势力与集团,在政见、利益等方面变得对立起来,从而导致了分别以牛僧孺、李德裕为代表的集团的形成与斗争, “俄而僧孺入相,由是牛、李之憾结矣。”
李逢吉与裴度、李吉甫之间的斗争同牛僧孺、李宗闵与李吉甫之间的斗争汇聚在一起,李逢吉、李宗闵、牛僧孺站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集团;而裴度、李吉甫则形成了另一个集团。李吉甫亡故后,裴度便荐引李德裕以增强自己的政治势力。自此以后,李德裕与牛僧孺的明争暗斗就真正地开始了,历史上的牛李党争也就名副其实了。这一时期,党争得到发展,裴度、李逢吉为了斗争,双双援引新人作为斗争的砝码,牛僧孺、李德裕分别卷入斗争之中,自此后,他们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之上,分别代表着不同的集团,进行了长达近半个世纪的斗争。
李德裕在浙西任职期间,兢兢业业,其改革旧俗、破除迷信,德政卓著,功绩赫然,为时所称。宝历二年(826),裴度以山南西道节度使入相,十一月,罢李逢吉知政事为山南东道节度使,从此不再入朝执政。裴度与李逢吉的斗争异常激烈,到达高潮,李逢吉最终被罢相,败于裴度。 大和三年(829),裴度第二次推荐李德裕为相,可是李宗闵因得到宦官的帮助,已由吏部侍郎升任为宰相。李崇闵害怕李德裕得到重用,故出其为郑滑节度使,同时,“引僧孺协力,罢度知事,二怨相济,凡德裕所善,悉逐之。于是二人权震天下,党人牢不可破矣。”从长庆二年(822)到大和三年(829)七年的时间里,裴度两次荐引李德裕为相都以失败而告终,这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李宗闵、牛僧孺在朝的势力大于裴度、李德裕在朝的势力;第二,说明了唐文宗在牛、李两党之间还是倾向于李宗闵和牛僧孺一派的。正因为这样,不仅是李德裕不得为相,就连裴度也数次遭到排挤,出任地方节度使。
我们可以看出,李逢吉本人虽于激烈斗争中败于裴度,但其所援引的李宗闵、牛僧孺已代替了其地位而继续同裴度、李德裕作斗争,牛党人此期把握朝堂,裴度、李德裕双双受到了排挤,远贬朝外。
唐文宗先用牛党人,后又用李党人,同时还使用近臣郑注、李训等人,这是牛李党争在文宗朝得以全面发展并达到高潮的关键。两党兼而用之,又不能很好地调和两者之间的矛盾,牛李党争,实为唐文宗用人无方、治人无能之结果。因此,近臣郑注、李训一党,宦官一党及牛党结成同盟,三股势力在不知不觉之间,俱因为反对李德裕而站到了一起,对其共同的政敌进行压制。当李德裕被驱逐之后,近臣一党便与宦官一党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导致了唐文宗朝时期的甘露之变,朝臣被杀、宦官把持朝政。这也充分说明,朝廷各派势力在不能达到均衡发展的时候,往往会走到一个极端,这个极端就是不同政治势力间生死存亡的斗争。
文宗时,党争发展到了最高潮,斗争异常激烈。文宗卒后,唐武宗于政变中继位,其行事果敢,往往能独断乾坤,《旧唐书武宗本纪》载史臣所论: 开成中,王室寖卑,政由阍寺。及缀衣将变,储位遽移。昭肃以孤立维城,副兹当璧。而能雄谋勇断,振已去之威权;运策励精,拔非常之俊杰。属天骄失国,潞孽阻兵,不惑盈庭之言,独纳大臣之。依此记载,我们可知唐武宗“雄谋武断”、“运策励精”、“不惑盈庭之言”,迥异于文宗那种相对柔弱的性格。重要的是,唐武宗彻底改变了文宗朝以牛、李两党交替使用、同时又任用近臣的作风,对李德裕及其党人给予专用,可谓是君臣遇合,千载之下,为人所称,共同开创了复兴唐室的新气象。
会昌六年(846),唐武宗因为服食方士长生药而卒,宦官拥立太叔李忱为帝,是为宣宗。唐宣宗虽号称一代英主,其治下亦有小贞观之誉,却不能够赏识李德裕。四月一日,宣宗听政,免李德裕之职,又将李德裕出为江陵伊、荆南节度使,五月,任命牛党人翰林学士白敏中为宰相。九月,改李德裕为东都留守,解平章事,大中元年(847),李德裕改为太子少保、分司,十二月,又贬潮州司马,“纵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大中二年(848)九月,李德裕再贬为崖州司户参军。李德裕在宣宗朝的落寞,与在武宗朝的专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德裕被贬之后,李党成员也纷纷被谪:会昌六年(846)七月,李让夷罢相,出镇淮南;李绅卒于淮南节度使任上;九月,郑肃出镇荆南;大中元年(847)八月,李回罢相,又出守剑南西川节度使,牛党人又复执政,李德裕死后,李党不复有与牛党斗争的力量,持续了近半个世纪的牛李党争到此也结束了。
牛李党争是中晚唐的大事件,也是后人所津津乐道的重要历史事件,历来为史家所重视。
从斗争的性质特点上说,牛党与李党是两个不同的集团,他们之间的斗争范围很广泛,有政见的斗争,有利益的角逐,有势力的扩展,有人才的争夺,有科举观的分歧等等,我们不能说牛李党争是哪一个具体的、单方面的斗争,它的斗争应该是全面的、广泛的、长时间的与残酷的。有学者认为,宋代三百年的党争,“大抵自‘元祐更化’以后,随着党争形态从‘国是之争’日益演变‘意气之争’,朋党成员之间的交恶倾轧,文化名人之间的肆意诋毁,渐成泛滥之势,所有那些被党与裹挟的文人士大夫,不管是‘君子’还是‘小人’,都长期存有一种难以释怀的报复心理。”而中晚唐的牛李党争,又何尝不是“国是之争”与“意气之争”的并存?他们的斗争,有国是的因素,也有难以释怀的报复心理在作怪,只不过阶段不同,目的不同,侧重不同,激烈程度不同而已,但是“国是”与“报复心理”这两个因素,一直伴随着斗争的始终。
笔者认为,宪宗朝是斗争的发生期;穆宗、敬宗朝的牛李党争是斗争的潜伏期与发展期;文宗朝是牛李党争的全面发展期及高峰期;武宗朝为牛李党争的延续期;宣宗朝为牛李党争的终结期,牛李党争最终以李党失败、牛党胜利而告终。
从牛李两党势力的消长变化来看,初期及发展期两党都在发展中,斗争各有胜负,但总体形势上牛党人胜于李党人;文宗朝,对两党人都有任用,又各有贬谪,其间文宗还有意培植了新的政治势力李训、郑注等。此期两党斗争最为激烈,影响深远,达到了最高峰;武宗朝重用李党,牛党被全面压制,李党在斗争中胜利,在国家治理上取得了瞩目的成就;宣宗时,李党人全面下台,牛党人重新执政,李党之首李德裕身死崖州,自此李党无复有与牛党斗争的力量,牛李党争自此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