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图均为 IC photo 图
6月5日，在2023年全球开发者大会（WWDC23）上，苹果公布了其首款混合现实（MR）头显设备“Vision Pro”，定价高达3499美元。从现场体验者的反馈看，“Vision Pro”的完成度很高，用户可以通过语音、眼动、手势等方式与眼前场景进行交互。
那么，这款无缝融合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的新设备，是会成为一款昂贵的小众科技玩具，还是带来更多的应用场景，甚至普及？
我觉得，很可能，苹果头显迈过了商用的最重要一步。
苹果的新产品，与以前的产品还是有一个巨大的飞跃，或者说，这是混合现实（MR）本身的特征，那就是在沉浸的虚拟空间和现实空间，可以无缝切换，甚至同时保持。
为什么这一点如此重要？
市场并不看好Vision Pro的销售，最初市场分析人士预计苹果会将首批订单从100万台下调至30万台。随后有消息称，苹果已经大幅下调了“Vision Pro”的销售目标，首批订单仅为15万台。这不仅低于最初市场预期，甚至低于市场的低预期。可见苹果对Vision Pro的前景有着清醒的认识。
价格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阻碍因素，很多人都认为3499美元，折合人民币25000元的售价，将成为这款MR头显普及的主要阻力。更重要的原因是，在日常生活中，没有使用Vision Pro的必要性。
说到底，VR也好，MR也好，都是提供了Z轴信息。但人类从2D透视中获得Z轴信息，也就是获得3D感的能力相当好。没人看2D电影会分不清楚透视关系——两辆车在追，人一前一后，没人会分不清楚。既然如此，人们就不愿意增加一个带上设备的麻烦。
在3D电视、电影最火的时候，nVidia为CAD、3dMAX设计师提供过一款工业3D眼镜。戴上眼镜，设计师就能看到屏幕上显示的立体图形，感知到Z轴的信息，也就是深度信息，更利于设计。但是，设计师们没有选择这个产品。现在普通消费者看装修效果图，也不会戴着VR眼镜去看，虽然这并不需要额外花费。
一方面是Z轴信息、或者说沉浸感，并不那么重要，另一方面，是获得Z轴信息的代价很大。
当我们谈到沉浸感、虚拟感的时候，硬币的另一面是：完全与现实切断联系。只有切断现实，才能进入另一个虚拟现实。这是一个非常高的成本，而且在逻辑上不可克服。
与现实切断，意味着需要全面的安全保障。
首先是身体上的安全。设计师戴着头盔，设计一辆车，她需要走动，需要安全，需要软包的墙壁，封闭的房间，不被打断的环境。公司提供的工作场所，就不再是一个隔间，而是每人15平方。这是一个很高的成本。
其次是社交上的安全。不妨想象一下，男女同事，在一个房间开虚拟会议，男同事悄悄取下头盔，用手机拍女同事。所以，很多人围着一张桌子，戴着VR眼镜，与远方的同事开会，是一个高成本行为。
我有一种可以看电影的眼镜，理论上是旅途中打发时间的佳品，但在火车上我是不会用的，因为与外界隔绝，会有财物上的风险。飞机上会好很多，但仍然有隔绝后的不自在，比如，突然被空姐轻拍，问你要鸡肉饭还是牛肉饭。
所以，完全隔绝外界的设备，需要一个完整的不被打扰的时间段。在著名的元宇宙电影中，安排了一个集装箱来提供这个空间。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样一个空间和时间是非常奢侈的。
玩HIFI（高保真音响）的最大成本是房子，因为听音要求声学装修；而VR的普及，最大的成本则是“各种性质的安全感”。无论如何，完全遮蔽外界，对人性而言，是一个高成本行为。所以，VR不可解决的高成本是：高度安全的环境，身体安全，社交安全，非碎片化的长时间。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图文视频、音频、共享桌面能解决的问题，要搞这么大成本去解决？一台电脑就能完成的设计，为什么要用15个平方？就为了炫吗？
所以，正是因为这个高成本，VR没有破圈，元宇宙也没有破圈。
但Vision Pro不一样。在进入虚拟世界的时候，你能看到你的同事，能看到你的键盘。这才是Vision Pro最大的优势。看到键盘意味着可以办公，看得到同事意味着身体和社交上的安全感。
网上流传一张搞笑的图，描述一个人带着Vision Pro正在看私密视频，而同事能看到他的脸，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这正意味着苹果头显的一个巨大优点，同时兼顾私密和公共，在保持社交安全的同时，有自己的私密空间。苹果的Vision Pro减少了建设这个安全空间的成本。
有一个著名的产品价值公式：用户价值=效用-成本=（新体验的效用-旧体验的效用）-成本。当苹果解决了最大的成本后，意味着新产品对用户的价值增加了。
这种不切断现实的特性，不仅极大地减小了成本，还带来新的功能。
Vision Pro双眼分别有4K的分辨率，这使得苹果Vision Pro能在你眼前虚拟一台1080p分辨率的显示器。也就是说你坐在办公桌前，带上Vision Pro，你现在放显示器的位置，是一台虚拟的显示器。其实不止一台，可以是三台或者四台。当你转头或转动你的座椅的时候，你可以很方便地看到这些显示器上的内容——Vision Pro根据你的运动，模拟一个你转头看到的过程，然后把另一台显示器呈现给你，就像你在现实中真的买了三台显示器一样。当然，你也可以很方便地把三台或六台显示器，按照你想要的方位去排列，比如前面上下放两台，左右各放一台。如果你的工作或游戏需要两台、三台显示器，比如，设计师、证券从业者，那么，Vision Pro可以让你告别繁复的线缆，随时随地方便地拥有大显示器。
虚拟显示器这个功能，现在最顶级的VR头显，也能做到。但由于前面所说的原因，人们无法将之用于工作。因为看不到键盘，而且社交安全成本太高，太没安全感。现在，Vision Pro解决了这个问题。
一般来说，人使用键盘和鼠标都是盲打，并不会频繁地看键盘，但完全看不到键盘也是不行的。Vision Pro通过跟踪眼动，增加透明度，让人看到桌面的键盘，是完全可以行的。再配上跟踪手部、手指动作，人机交互可能得到一个极大的提升。
解决了这个问题后，对企业来说，不再需要为员工提供8平方带软包的独立房间办公室——这绝对不止2万元。相反，有了Vision Pro，企业可以给员工提供更多的虚拟屏幕以提高效率，还不用更大的办公面积。对员工来说，展现在你前面的5个屏幕，很可能有一块是电商，甚至是电视剧——没人知道你在做什么。
接下来，你会发现，Vision Pro实际上变得便宜了。如果一台设备能同时用在工作、学习、娱乐上，它的实际成本就被多项需求分摊了。因为消费者的预算不再是一台头显，而是一台液晶电视，再加上一个投影机、五台显示器，一部苹果电脑、一个最高端的PCVR头显，以及一台Vision Pro本身。如果对前面几项有着强需求，Vision Pro的价格就不再是25000元，而是0元。对于一个出差的人，他只需要带一个键盘鼠标，就有了飞机上的消遣、办公、酒店的大屏幕。
我一直想升级我的VR头显；我还一直没有苹果电脑，想尝尝新；另外，我还想升级我的看电影的眼镜。这三个需求，价格加在一起就要25000元了。这还没包括PCVR所需的顶级台式电脑。当然，这些需求，对我来说，并不强烈。但我现在不会单独地购买其中任何一件，而是转向Vision Pro。
现在大学新生都要配三件套，苹果电脑用来学习，iPad用来躺床上看电影，苹果手机用来日常使用。Vision Pro使用的M2芯片，能达到最强的苹果电脑性能水平，于是，Vision Pro相当于一个有着5屏幕的最强苹果电脑；娱乐的话，躺在床上，Vision Pro的超大屏幕肯定比iPad更爽，还避免了用眼疲劳。那么，他们会怎么选呢？
所以，在高端电子消费品市场，高端办公市场，Vision Pro的这种综合性，是具有强大吸引力的。再加上苹果的生态，苹果App一向优秀的使用体验，苹果这一次很可能把MR推进一大步。
宣传片有Vision Pro和苹果电脑配合，将苹果电脑的内容一下变为大屏幕的场景。但真的需要那台苹果电脑吗？答案可以是否定的。不过，这就要看苹果的商业考虑了：Vision Pro会不会挤占M2电脑的市场。
当然，苹果还要解决一些问题，比如打游戏，还是离不开steamvr，苹果要解决串流的问题。这个问题苹果出于商业竞争无法解决，但只要性能在那里，总有一些民间的解决方案。
人类未必那么迫切地需要虚拟世界，但对于需要他们的人来说，价格因素之外，苹果把最重要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价格慢慢下降。
2023年3月23日，在英伟达的GTC大会上，英伟达CEO黄仁勋将ChatGPT称为“AI的iPhone时刻”。
黄仁勋这话有三重含义：
一、ChatGPT是人类科技史上伟大的发明之一，就像当年乔布斯发明iPhone一样伟大；
二、AI终于从幻影中走出，迎来了清晰的商业化之路；
三、人们终于可以方便地使用AI，就像使用iPhone一样。
Vision Pro，很可能是苹果新的iPhone时刻，它的爆发力肯定没iphone那么强，最终的市场体量肯定不会有iphone那么大，但它很可能把VR带入日常。
（作者刘远举为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