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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宗君臣铲除专权的宦官之后,又出现了宰臣元载擅政的局面。
1、元载的升迁之路
元载,字公辅,凤翔岐山(今陕西凤翔县东北)人。父姓景名升,任员外官,不理产业,常居岐州(今陕西凤翔)。
唐太宗之子曹王李明的王妃元氏的赐田在扶风(今陕西扶风),景升主管其赐田,收取地租。景升请于元妃,冒改姓元氏。
元载自幼孤贫,家本寒微,年长好学,性敏惠,博览经史,尤专道家之学。曾多次参加科举考试,累试不中。
天宝初年,玄宗崇奉道教,下诏求取通晓老、庄之学者。元载策入高第,授邠州新平(今陕西彬县)尉。来镒监选黔中,苗晋卿任东都留守,皆引元载为判官。元载以此稍有名气,后升迁大理寺评事和大理寺司直。
肃宗即位之初,当时元载避难江左,苏州刺史、江东采访使李希言上表,奏请以元载为副手,拜为祠部员外郎,又升迁为洪州(今江西南昌市)刺史。
两京收复后,元载入朝为度支郎中。元载智性敏悟,善于奏对,深受肃宗赏识,遂委任军国大计,令其充使江、淮,都领漕运之任,寻加御史中丞。又征召入朝,迁升户部侍郎、度支使并诸道转运使。
元载与宦官李辅国有姻亲关系,李辅国妻元氏,即元载同宗之女,因此二人亲密无间。李辅国专权时,元载先后被任为京兆尹、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等要职。
代宗即位后,李辅国权势愈重,他常于代宗面前称赞元载。元载亦能揣测代宗意向,颇承恩遇,故升迁为中书侍郎加集贤殿大学士、修国史,加封许昌县子、银青光禄大夫。后来又加判天下元帅行军司马。
代宗欲铲除李辅国,元载则疏远李辅国,并参与诛杀李辅国的密谋。
李辅国死后,元载与内侍宦官董秀相勾结,又结交代宗身边的主书卓英倩,时刻了解代宗的意向,所以其言行皆与代宗旨趣相合。
广德元年(763年),吐蕃攻陷京师,元载与宰臣刘晏、裴遵庆等一起跟随代宗逃奔陕州。代宗返京后,同行的裴遵庆等,皆罢去宰臣之职,唯独元载恩宠益盛。
元载之妻王氏,系开元时期河西节度使王忠嗣之女。王氏一向凶狠残暴,纵其儿子元伯和为非作歹。元伯和亦恃其父之权势,唯以聚敛财货和搜求名姝、异乐、妓妾为能事。
永泰元年(765年),华原县令顾繇上疏揭发元伯和的劣迹,代宗因倚重元载,不仅不处置元伯和,反而罢免了顾繇的县令之职,并贬为民,流放锦州(今湖南麻阳西南)。
大历元年(766年)二月,元载因专权擅政,恐百官奏事揭露他的罪行,奏请代宗说:
“百官凡论事,皆先白(禀告)长官,长官白宰相,然后奏闻。”
他以代宗圣旨告谕百官说:
“比日(近日以来)诸司奏事繁多,所言多谗毁,故委长官、宰相先定其可否。”
刑部尚书颜真卿对元载宣布的这项规定不满,上书争辩,提醒代宗应接受玄宗时的奸相李林甫专权、杜绝言路而道路以目的沉痛教训。
元载得知后,对颜真卿怀恨在心,后上奏代宗,诬告颜真卿上疏诽谤朝廷,将颜真卿被贬为峡州(今湖北宜昌市)别驾。
2、诱导代宗佞佛
起初,代宗喜好祠祀(祭祀祖先、鬼神、先贤),未甚重佛。
而元载崇信佛教,经常在代宗面前谈论佛事,并宣扬佛言灵验,信佛可以得福,永保皇位,致使代宗开始笃信佛教,臣民也竞相奉佛。
代宗曾与元载和王缙论议佛教,元载和王缙说:
“国家运祚灵常(国运长久),非宿植(施舍造福)福业,何以致之!福业已定,虽然有小灾,终不能为害,所以安(禄山)、史(思明)悖逆方炽而皆有子祸(安庆绪杀其父安禄山、史朝义杀其父史思明):仆固怀恩称兵勾引吐蕃、回纥入寇,出门病死;回纥、吐蕃大举入寇,不战而退;此皆非人力所及,这不正是佛教所说的报应吗!”
代宗由是对佛法深信不疑,并因此而往往贻误军国大事,而且耗财蠹国,危害极大。
从此以后,代宗常于宫中陈设佛像,予以奉祀。又设置内道场,每日引僧尼百余人念诵佛经。对这些僧尼馔供珍异,出入乘皇室厩马。
由于代宗佞佛,所以胡僧不空竟官至卿监,封爵为国公,出入禁中,势移权贵公卿。他争权擅威,日相凌夺,凡京畿之丰田美利,皆外归于寺观。寺庙僧徒藏奸蓄乱,败戮相继。
而代宗尚不悔悟,反而信佛之心不易,还诏令天下官吏不得慢待僧尼。佛徒竟享有法外之法的殊遇。
忻州五台县(今山西忻县东北)的五台山,佛僧相传以为文殊道场。代宗诏令,造金阁寺于五台山,铸铜为瓦,涂金于其上,金壁辉煌,照耀山谷,所费钱巨亿万。
当时,宰相王缙下发中书省公文,令五台山数十名僧人散之四方,分行郡县,聚徒讲经,敛求货利以营造佛寺。
大历三年(768年)正月,代宗至章敬寺求佛,度僧尼千人。
七月十五日,代宗于宫内造盂兰盆,饰以金翠,所费百万。
注:
盂兰,梵语为乌兰婆拏,意译就是解救倒悬。盆为食器。在盂兰盆内置百味果品,供养众佛僧,仰赖佛僧的恩光,解脱饿鬼倒悬之苦。古时,七月十五日中元节,延请僧尼结盂兰盆会,诵经施食,据说可以解脱七代父母在阴曹地府中的灾难。盂兰盆,源于佛经《孟兰盆经》,西晋竺法护翻译。此经主要讲的是盂兰盆的缘起及如何修法。其中,讲佛祖释迦牟尼弟子目连见其亡母在地狱受苦,如处倒悬,求佛救度。释迦牟尼告诉目连说,七月望日(十五日),当为僧众夏季安居终了之日,届时,具百味果品于盆中,供养十方僧众,可以使母解脱。
同时,唐代宗又设高祖以下七圣(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玄宗、肃宗)神座,备幡节、龙伞、衣裳之制,各书尊号于幡上,用肩舆从禁内载出,列陈于寺观。从此之后,每年七月十五日中元节都举行上述活动,成为常制。
代宗朝,群臣承其佞佛之风,皆言生死报应,故人事弃置而不修,政刑日以衰颓,严重危害朝政。
仅据《全唐文·代宗皇帝条》第四十六卷记载,代宗关于佛事的诏敕、经序就有九条:
一是《禁僧尼道士往来聚会诏》;二是《禁断公私借寺观居止诏》:三是《追赠不空和尚诏》:四是《答释良贲表进疏通经诏》;五是《答天长寺沙门昙邃等表定新旧两疏诏》;六是《迎大觉禅师敕》:七是《戒坛敕》;八是《新翻护国仁王般若经序》:九是《密严经序》,足见其多。
佞佛害政、伤风败俗之源头,实由元载为首的三位宰相提倡所致,但代宗信其邪说,大肆佞佛,而且上行而下效,贻误军国大事,耗尽国财,蛊惑社会,开唐代后期佞佛之渐,也是重要原因。
3、元载的专权与代宗的厌恶
大历五年(770年)三月,元载借助于代宗的支持,除掉了专权的宦官鱼朝恩。代宗对元载更加宠信。元载也恃宠专权,打击忠良,重用奸佞。
吏部侍郎杨绾为官清廉,主持典选人才,甚为平允。他刚直不阿,不依附元载。而岭南节度使徐浩贪而佞,倾其南方珍货贿赂元载。元载遂将杨绾调任国子祭酒,削夺其实权,然后引徐浩入朝接任吏部侍郎。
元载有一位长辈从宣州(今安徽宣城)来京,向元载求官。元载度量其人实在不足以任事,便让他带着一封亲笔书信去河北。
这位老人很不高兴,行至幽州时,拆视书信,发现信上只写有元载的姓名,此外别无一字。老人十分愤慨,出于无奈,抱着试探一下的想法,前去拜谒幽州节度使使院僚属。
使院判官听说老人带有元载的书信,大为震惊,立即向节度使禀报。节度使命人以箱箧装好元载的书信,还给老人,然后将他安置到上等馆舍,予以款待,留居数日。老人辞去时,节度使赠送他上千匹绢。
元载不仅在政治上专权擅政,而且在生活上极其奢侈。
他于京城有两处上等府第,室宇宏丽,冠绝当时。又在近郊起楼台亭榭,凡数十所。
代宗对元载的劣迹深有了解,但因他任宰相十五年之久,一直倚为股肱,念其铲除鱼朝恩之功,欲保全君臣之分,便利用单独见面的机会予以告诫,但元载仍毫无悔改之意。
代宗于是更加厌恶元载。
大历六年(771年)四月,曾任过殿中侍御史的成都司录李少良入京上书代宗,告发元载的罪行。
代宗将李少良留居禁内客省(禁中银台门置客省,以招待四方入京奏事者),询问详情,欲穷究元载之恶。李少良的友人韦颂至客省看望李少良时,李少良无意中泄露了与代宗之间的密谈内容。韦颂又将此事告知殿中侍御史陆廷,陆珽禀告了元载。
元载得知上述情况后,立即上奏于代宗。代宗大怒,诏令将李少良、韦颂和陆珽交付御史台,予以审理。御史台奏报,李少良与韦颂、陆廷结党营私,离间君臣关系。
代宗敕令京兆府,杖杀李少良等人。从此,满朝文武百官无人再敢复议元载之短。
元载平素的道义之交很少,因此士庶皆厌其专横暴虐。
元载因奏拟多不遵法度,恐怕有司发现予以驳正,遂于大历六年(771年)七月上奏:
“凡别敕除(即任命)文武六品以下官,乞令吏部、兵部无得检勘”。
显然,元载这是为了集权于己,杜绝有司的监督。
代宗更加厌恶元载,想找士大夫中不依附于元载者为腹心,以收元载之权。于是,任命浙西观察使李栖筠为御史大夫,事先没有与宰臣们商议此事。元载由是稍稍收敛。
大历八年(773年)九月,晋州(今山西临汾市)平民郇漠以麻束发,手持竹筐苇席,来到长安东市,痛哭不止。代宗召见,郇谟说自己冒死前来谏争,并且讽喻元载的不法行为。
4、唐代宗除掉元载的过程
代宗见朝廷内外士庶百姓都切齿痛恨元载,遂下决心将其除掉。
大历十二年(777年)三月,代宗欲诛杀元载,念其羽翼已丰满,党徒不少,恐左右泄漏机密,无可与共商者,遂与时任左金吾大将军的舅父吴湊共谋。恰逢有人告发元载和王缙夜醮(一种祈祷神灵的祭礼),图谋不轨。
于是,代宗命吴湊在政事堂(设在中书省,为宰相办公议决军国大事的场所)收捕元载和王缙及中书主事卓英倩、李侍英,知内侍省事董秀和元载之子元仲武、元季能等,并投入监狱。
然后诏令吏部尚书刘晏与御史大夫李涵、散骑常侍萧昕、兵部侍郎袁修、礼部侍郎常衮、谏议大夫杜亚共同审讯。
元载、王缙皆伏法认罪。
代宗下诏,杖杀元宰的同党左卫将军、知内侍省事董秀,处卓英倩、李侍英以极刑。之后,代宗赐元载自尽于万年县(今陕西西安市),贬王缙为括州(今浙江丽水东南)刺史。
元载之妻王氏及子元伯和、元仲武、元季能一律处死。有司没收元载家财,仅胡椒(一种贵重香料)就多达八百石,其他财物不计其数。
代宗又派宦官于万年县挖掘元载祖上及父母的坟墓,斫棺弃尸,毁其家庙,焚烧木主牌位。没收元载的大宁里、安仁里二宅,以充百官廨宇。
元载被诛杀后,其他与元载亲善受牵连而被贬黜的,有上百人。
元载从寒微之士步人政坛,先以谄媚大宦官李辅国而进身相位。又以善揣天子之意,取得了代宗的宠信,被委以军国大计。遂舞权弄智,骄奢自矜,恣为不法,皇帝告诫亦不知悔改,终致身亡而诛连妻儿,殃及祖宗。
代宗对于这恶果应负历史责任。不过代宗又并非宽恕无边,元载为相十五年,经过他长期的观察辨析,总算认识到元载是个奸相,王缙是个佞臣,故下决心诛杀他们。
代宗承认奸相元载和佞臣王缙能位居宰辅,威胁李唐大业,危害天下,责任在于自己知人不明,任人不当,为此惭愧至极。
因此,在元载被杀、王缙被贬之后,代宗启用性情清俭简素的杨绾和常衮为相,以图矫正时弊,扭转奢侈无度的朝风,重振朝纲。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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