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过历史的朋友都知道，西夏建国之初，曾把北宋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拿一个蕞尔西夏都没办法，大宋朝真是坐实了“大㞞朝”的称呼。
不过，教科书上不怎么讲的是，在宋哲宗时代，宋朝一度取得对西夏的军事优势，打出了自己的高光时刻。
其中最关键的一场战役，就是章楶主导的进筑天都山战役。
宋夏对峙前线|图片出自网络
当时，西夏朝政掌握在摄政的梁太后手里。
为了巩固权力，梁太后极力主张伐宋，多次在宋夏边境劫掠挑衅。
元祐九年（1094），宋哲宗亲政。他起用变法派章惇为宰相，决定针锋相对，主动对西夏用兵。
曾在西北大破夏军的章楶，是章惇的亲戚。
章楶|图片出自网络
绍圣四年（1097）初，章楶在章惇的支持下，调任泾原路经略安抚使，成为这一战区的主帅。
北宋在西北设有六大战区，称为“路”。泾原路居于正中，是各路的枢纽。
章楶就任后，在宋夏边境上大修堡寨，并计划将堡寨逐渐修到西夏境内，作为宋军与夏军作战的依托，进而蚕食西夏国土，将国界一步一步向前推进到战略要地天都山（位于今宁夏境内）。
这个战略被称为“进筑”。
宋夏对峙前线|图片出自网络
绍圣四年（1097）三月，北宋西北各路突然同时对西夏发动进攻，章楶乘机拿下西夏境内40里处的石门口，修筑起了平夏城。
第二年六月，章楶再度出兵，在山中地势险恶的峡谷中进筑堡寨，以此作为进一步控制天都山的跳板。
西夏的梁太后不愿坐以待毙，决定以倾国之力绝地反击，反击的突破口就是最要害的平夏城。
小梁太后|图片出自网络
七月，梁太后一面在天都山集结兵力，一面通过外国使团向宋朝转达和平意向。
对于西夏释放的烟幕弹和它背后的意图，宋朝决策层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清醒与警惕。
枢密院紧急向西北各路下发了名为《划一指挥》的指导性文件。
文件从七个方面强调了协调防御作战的重要性，还详细列举了训练、纪律、计划、后勤和修筑防御工事等九项作战指导，要求西北各路加强戒备。
北宋枢密院|图片出自网络
此次枢密院的判断是正确的。
此刻，梁太后正在与西夏将领共同制订进攻方案。
梁太后认为，平夏城是宋朝在天都山附近规模最大的防御工事，镇守平夏城的宋将郭成最善于用兵。
因而，只要西夏攻占最难啃的平夏城，周边的堡寨就会不战自溃。
到了十月，梁太后已经在天都山北部集结起40万大军，对外号称150万大军，驻地距离章楶在天都山中修筑的堡寨仅50里。
宋军需要经常面对少数民族政权|图片出自网络
当时，平夏城仅有守军四五千人，算上周边堡寨里的驻军，也不过2万人。
宋朝枢密院急忙调遣西北诸路入援泾原路，在平夏城的正面战场上集结了7万以上的兵力，由泾原路副都总管王恩统领；
其他各路也各自集结起数万大军，准备以浅攻牵制夏军，以缓解平夏城的压力。
宋夏边境上一时陈兵数十万，一场决定性的大战一触即发。
唐宋时期的汉胡交战场面|图片出自网络
不过，直到最后关头，梁太后仍然小心地隐瞒着自己的作战目标。以至宋朝枢密院一度怀疑，西夏是否会在其他地方发起进攻。
正当战争疑云密布之际，梁太后裹挟着西夏小皇帝，亲率主力对平夏城发起了空前猛烈的进攻，第二次平夏城之战正式爆发。
30余万西夏军迅速包围了平夏城和周边的堡寨。主力大军由六路统军嵬名阿埋指挥，在包围了六座宋军的堡寨后，使用了云梯、楼车等攻城器械，运用了挖地道等攻城战术，不分昼夜地猛攻平夏城。
唐宋时期的汉胡交战场面|图片出自网络
西寿监军司妹勒都逋则率领拦截军队，专门对付宋军的援军。
而在平夏城中，宋将郭成率领仅有的四五千士兵顽强抵抗。他们在城墙上用神臂弓——一种射程较远的发射器，向夏军射击，又在深夜发动偷袭扰敌。
然而寡众悬殊，平夏城还是一度出现危机，几乎要守不住了。
值此存亡之际，王恩麾下的泾原路将领、郭成的义兄郭祖德建议，应该不惜任何代价进攻夏军主力，以解平夏城之围。王恩和将官姚雄、姚古也一致赞成。
只有一个人反对，那就是种朴。种朴出身于西北著名将门种氏，日后的“小种经略相公”种师道跟他是堂兄弟。
宋朝西军|图片出自网络
此时，种朴率领1万军队入援平夏城.
他指出：“拒绝支援平夏城，并非出于胆怯，而是有更加重要的原因。平夏城中的将士们之所以能够坚定信心守卫孤城、抵抗强敌，是因为城外有援军。现在相对于夏军主力，我军援军的兵力微不足道。以这点兵力去解围，就算打赢了，也不一定能使夏军撤围；万一打输了，夏军拿着战利品向城中展示，守军的士气会立刻崩溃。真到了这步田地，还能依靠谁来守城？何况郭公最为知兵善战，有他镇守平夏城，大家还有什么疑虑的？”
在种朴的坚持下，宋朝的援军没有盲目地进攻围困平夏城的夏军主力。
种朴的想法与章楶和郭成不谋而合。章楶认为，只有城外有机动的野战军，城内的军队才敢拼命死守。
宋军守城战|图片出自网络
郭成后来也说，他对守住平夏城唯一的忧虑，就是救援军队可能会过早到来。
经过13天的围攻，平夏城依旧屹然不动，宋军依然士气高涨。反倒是西夏士兵伤亡惨重，口粮也即将消耗殆尽。
一天夜里，平夏城外突然刮起了大风，西夏的攻城器械遭强风摧毁，军中士气彻底崩溃，西夏军陷入恐慌与无序状态。
梁太后见状失声痛哭，只得趁着夜色匆忙撤军，结果却一头扎进了姚雄和姚古设下的埋伏圈，夏军损失惨重。
宋军前线的骑兵|图片出自网络
章楶抓住战机，命郭成与折可适率1万轻骑兵，按照事先约定的计划进击天都山。
在山上，宋军不仅再度攻破了夏军主力，还生擒了嵬名阿埋和妹勒都逋。
至此，第二次平夏城之战随着西夏军队前沿指挥中枢的彻底瘫痪而结束。
究竟有多少夏军死于此战，史书没有记载。据说决战平夏后，西夏军队再也无法组织起大规模的作战。
宋军西军士兵|图片出自网络
这种说法虽然夸张，但自第二次平夏城之战以后，宋朝完全掌握了宋夏战争的战略主动。
章楶也因此被《宋史》称赞为“楶立边功，为西方最”。
宋军的空前胜利引起了西夏的举国恐慌。梁太后连续三次遣使到辽朝，请求辽朝再度出面调停。
当时的宋、辽、夏呈三足鼎立的局面，如果宋朝灭掉西夏，宋辽之间的平衡也会被打破，这并不符合辽朝的战略利益。
为了促使宋、夏实现永久和平，辽道宗耶律洪基采取了一系列的外交手段。
耶律洪基|图片出自网络
首先，辽朝不但拒绝了西夏提出的出兵干预的请求，而且秘密派使者毒死了好战的梁太后，以此断绝了西夏继续发动战争的可能。
紧接着，辽朝又派使者前往宋朝国都开封，催促宋朝归还所有占领的西夏土地，以此来突出辽朝在两国之上的优越地位。
最后，辽道宗亲自率兵，在距离宋辽边境五里至七里的地方巡视，对宋朝施压。
自从宋初经略幽燕失败后，宋朝在对辽关系上一直妥协、退让。然而，第二次平夏城之战的胜利使宋朝有了扬眉吐气的资本。
宋哲宗|图片出自网络
宰相章惇强硬地认为，根本无须理会辽朝的调停，要战要和，都应该由大宋自己决定。
章惇指出：“夏国的叛乱还没结束，即使有北朝使臣来劝和，我们也必须对他们进行讨伐；如果夏国能够服罪听命，那么就算北朝使臣不来劝和，我们也会听而许之。”
不过，宋哲宗在听取了知枢密院事曾布和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吕惠卿的意见后，还是表示不应进一步破坏宋辽关系。
宋元符二年（1099）四月，宋朝许诺与西夏和谈，但有附加条件。
一方面，宋朝要求西夏呈上谢罪书，并交出两名战犯，作为和谈的前提。另一方面，面对咄咄逼人的辽朝使臣，宋朝强硬地拒绝了将所得土地归还给西夏的无理要求。
章惇|图片出自网络
在递交辽使的国书中，宋朝明确指出，西夏“虽于北尝预婚姻之亲，而在南全居臣子之分”。
意思是说，西夏虽然曾与辽朝联姻，跟你们是甥舅之国；可对于我们宋朝而言，他就是我们的臣子。
国书还尖锐地指出：辽朝也曾对付西夏的入侵，现在宋朝不过是效仿辽朝罢了。
更何况西夏曾向宋朝称臣，宋朝就是西夏的宗主国，在法理上，西夏的土地都是宋朝授予的。
北宋时期的三足鼎立|图片出自网络
如果西夏不打算投降，那么宋朝仍保有收回这片土地统治权的最终权力。
而在另一份白札子里，宋朝更加强硬地表示：“夏国自李继迁之后，建国赐姓，没有一样不是出自朝廷的恩典。夏国所有的土地，全是朝廷赐给他们的。”
当辽使对此提出质疑时，负责与辽使沟通的蔡京反问道：“兴州、灵州、银州、夏州、绥州、宥州，这些不是朝廷的土地又是谁的土地？这些地方都是太宗和真宗赐给李继迁的！”
蔡京|图片出自网络
宋朝态度之强硬，让辽朝使节瞠目结舌。辽朝使节在逗留开封35天后，只得接受国书，灰溜溜地返回辽朝复命。
在调停期间，宋朝并没有停止军事行动。
平夏城的大胜加快了宋军进筑天都山的步伐，进筑战役也进入最后一个阶段。
就在宋朝许诺和谈的四月，章楶的泾原路战区已经全面占领天都山，并在山上修筑了大量堡寨，宋朝在这里设立西安州，作为新的前线指挥部。
宋军前线精锐|图片出自网络
其他各路战区的进筑行动也一路凯歌。从兰州、天都山、平夏城，再到横山，宋朝在西北拓边战争中建立起的新防线已经连成一片。
新占领的地区还密布着盐池，每月出产的盐值高达14万贯钱，这大大缓解了宋军前线的军费压力。
这
年秋，西夏遣使谢罪。在呈递给宋哲宗的奏章中，言辞极为谦卑。
到了年底，双方终于恢复和平，重新划定了国界。始于范仲淹以攻为守，再转入主动防御的战略构想，历经近60年，至此完成。宋朝在西北获得了空前的威望。
宋军前线筑城|图片出自网络
宋哲宗的拓边西北战争，使宋朝在战略和战术上全面压制西夏。西夏靠着辽朝的斡旋，勉强应付。宋夏战争的主动权，一度操持在宋朝手里。
本文摘自《细读两宋三百年》——
《 细读两宋三百年》
作者：刘路
华文出版社2023年2月
内容已获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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