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很多年轻人可能对禹作敏并不了解,可在上世纪80 90年代,提起禹作敏那可是风云人物,他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却有着常人没有星的魄力和眼界,硬是带领一个贫穷落后的农村,走上了全国第一富裕村,全国第1个亿元村的行列。
但正所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走上人生巅峰的禹作敏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处在非常危险的境界,反而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最终触犯党纪国法,锒铛入狱,从一个全国明星民企业家,一落千丈,成为万人唾弃的阶下囚。
我们重新回顾和剖析禹作敏的人生之路,实际上可以有很多的启示和教训,接下来就让我们看一下一代枭雄禹作敏的人生之路。
一、人狂有祸,不可一世的禹作敏锒铛入狱
1993年4月15日,静海县领导收到了一封市里发来的电报:“市领导同志今天下午2点30分邀请禹作敏同志谈话,请通知他参加。”收到通知后,老谋深算的禹作敏立刻意识到了事情不妙。
为以防万一,他决定带上一名贴身保镖和三名亲信一同赴约。一行人行驶到市俱乐部大门口时,保安人员却将他们拦下:“只准禹作敏的车子进去,其他人一律远离!”
此时,禹作敏心里已然警铃大作,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工作人员进去。走进房间后,等待他的并不是市领导,而是多名全副武装的干警。他们向禹作敏出示了拘留证,并以包庇窝藏、阻碍司法机关执行公务等犯罪行为将他依法刑事拘留。至此,这位不可一世的“庄主”终于落入法网。
那么禹作敏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向这种万劫不复的深渊呢?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二、聪明能干,一个农民创造的亿元奇迹
1930年,禹作敏出生在静海大邱庄的一个农民家庭,父亲名叫禹自有。禹作敏上面有两个哥哥,后来又多了个弟弟,四兄弟自幼跟随父亲赤脚下田。
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便是祖祖辈辈在土里刨食儿。在家里的孩子当中,因为禹作敏最聪明,所以父亲省吃俭用,把他送进了私塾学堂念书。让人震惊的是,禹作敏犹如天才一般,学堂里的知识看一遍就会。
大邱庄的村民从迷信的角度解释,说禹作敏他家的祖坟有灵芝草,所以这孩子以后肯定前途无量。大家越是夸赞禹作敏,禹家父亲就越是省吃俭用,非要把三个儿子培养成才不可。1939年,天灾人祸战乱不断,一场洪水席卷静海,造成了大量群众失踪,禹自有随着洪水一去不返。
失去了家里的井梁柱,禹作敏一家的生活质量可以说是一落千丈,在那个战乱纷飞的年代,吃了上顿没下顿,经常是到处需要亲朋好友和村民救济。这种困苦的生活状态没有击垮禹作敏,反而让他变得性格异常的坚强坚定,正是应了那句老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禹作敏是四处做苦力的小苦工,勉强能吃上一口饭,只不过10多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距离吃饱有着很大距离。
解放后,禹作敏的人生迎来了改变,由他聪明能干,很快就被推荐去上学,在学校期间,禹作敏非常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学习上非常用功,成绩非常好。他头脑也很灵活,腿脚也很轻快,总是很有眼力劲儿,深得领导和老师的喜爱。
学习结束之后,他就在村里担任了很重要的工作职责,买车买骡跑运输、拨动算盘答疑解账、加入合作社、亲自担村里的会计。在今天看来,这些似乎很简单,可如果放在当时,单单是拉账本的能力,就已经让禹作敏在村里出类拔萃。
由于禹作敏表现非常突出,深得上级领导和村民的喜爱,上级领导和村民也是看中了他出类拔萃的组织协调能力,一致推选他担任了村里的干部,禹作敏担任公职之后,在困难时期买瞎眼残疾的母驴,以生产的名义繁殖骡子,又想方设法调动村民积极性,让大家吃上了饱饭。
可能现在很多人觉得吃上饱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现在很多人为了减肥,一条只吃一顿,甚至只吃蔬菜不吃肉,可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个时候,对于普普通通的农村的村民来说,吃上饭那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愿望,吃上一口饱饭,吃上一口肉,那简直是比过年还高兴。所以禹作敏能够在那个时候,就让村民吃饱饭,在当时来说确实是非常强的能力。
1974年,禹作敏开始担任村里的党支部书记,开始他打造“首富村”的曲折历程。让禹作敏一战成名的,是带领村民向盐碱地开战,大邱庄所在的地方在以前是一片海滩,后来由于海河入海,带来大量的泥沙,逐渐地形成了陆地,但是陆地有不少
盐碱地,这些盐碱地的含盐量依然非常高,影响了农业的收成,很多农作物无法在盐碱地上生长收获。
在这种情况下,禹作敏硬是靠着各种苦干能干巧干,向盐碱地开战,最终把盐碱地中的盐分降到了很低,可以种植很多农作物,也有了很不错的收成,可以说大获成功,所以获得了领导的赞赏。
让禹作敏在村里有很多追随者的原因,则是禹作敏为村里的光棍们做了一件大好事。村里两百多个光棍,跟着禹作敏打拼,赚了一些钱,日子越过越红火,很快都娶上了媳妇。现在有很多人说女孩比较物质,男方必须有车有房有钱才会嫁给男方,会怀念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女方不太看重物质条件,家里穷也没关系。
实际上这样的看法是完全错误的,在那个时代,女方依然愿意嫁给家庭条件相对好的,男方家里有钱有粮,依然是谈婚论嫁的重要资本。因为谁也不想饿着肚子,谁都想吃饱饭、吃好饭,别说这是人类最基本的需要和需求,就是动物这也是最基本最现实的需要。
有了上级领导的支持和厚爱,也有了村民特别是一些青壮年村民的大力支持,禹作敏开始领导大邱庄,他把目光望向了外面的世界,打出的口号就是:挣钱去挣外面的钱。
1977年,禹作敏做出决定,拿出村里的钱,聘请国企炼钢厂的退休职工,开办了村里第一家工厂,也就是大邱庄冷轧带钢厂。而随着第一家企业开办,各种困难和压力,落在了他禹作敏的肩膀上,最大的困难便是资金。
贷款、借钱、村民自筹……禹作敏合计获得了十五万元的人民币,作为工厂的原始资金。拿着这笔钱,买来了村里的首台二手轧钢机,立刻动手仿制,另外又生产了两台。有设备有厂房,三台机器干一年,大邱庄不仅偿还了所有欠款,而且还赚了三十多万,禹作敏这个“禹小鬼土包子”坐上了工业化的发展快车。
到1981年的时候,大邱庄获取了一百零八万的巨额利润,这笔钱即使放在咱们今天,也是一笔巨款。禹作敏的策略是,企业不怕小不怕土,没有小何来的大?没有土哪来的洋?他主张兴建诸多小企业,不要担心工厂土地,咱们数量多了之后,自然会形成大产业。
不得不说,禹作敏为他所打造的“首富村”制定了一条康庄大道,到1991年的时候,大邱庄形势一片大好。有十五个千万级别的大工厂,有两个两千万级别的高端工厂,有一个资产过亿的特大工厂。村企业生产年产值达到6个多亿元,位列中国企业十大百强榜首,大邱庄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国“首富村”。
三、得意忘形,禹作敏当起“土皇帝”
在禹作敏领导下的大邱庄,不但工业发展出色,农业养殖业种植业都没有落下,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这时的大邱庄,是全国乡镇学习的榜样,禹作敏作为大邱庄书记,不止一次出现在报纸和杂志上。
就连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也曾邀请他为“全国十佳农民企业家”代表参加。甚至国外的记者和考察团,都来到大邱庄参观考察。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到处都是对大邱庄的赞誉,被称为“天下第一庄”庄主的禹作敏,更是被村民们当做救世主一样膜拜。
在这样的情况下,禹作敏彻底膨胀了。禹作敏毕竟是一个农民出身,他没有受到比较系统的教育,他之所以能成功,一方面,当时国家进行改革开放的政策,政策刚刚出台的时候,别的地方都还没有及时的觉醒,都还处于观望的状态,而禹作敏抓住了这个窗口期。另一方面,禹作敏确实有着敢想敢干会干的能力和水平,但这只是他在具体干事创业方面的能力,他在道德修养,还有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的塑造方面,并没有跟上他创造经济价值的脚步。
“没有我禹作敏,就没有大邱庄的今天!”迷失在鲜花和赞美声中的禹作敏,渐渐失了本心,将大邱庄看成他的私人资产,变得目中无人,唯我独尊。村里最好的三层别墅里,装修的金碧辉煌,禹作敏住在这里,对全村发号施令。吃必山珍海味,穿必高档名牌,出有保镖以四辆奔驰车开路,入则有专人服侍,还要每天两次专业按摩,直到他睡着才能停。
他还组织了108将保安队,指哪打哪,对他唯命是从。在大邱庄,禹作敏的话就是最高指示,他的亲友都可享受高人一等的待遇。1990年,禹作敏堂弟的女儿告状说被家具厂老板欺负,禹作敏直接带人把家具厂老板刘玉田扒光衣服暴打,刘玉田被当场打死,刘玉田的家人也被逼离开了大邱庄。
1991年,我国长江流域发生了重大的洪水灾害,造成了很大的人员伤亡和经济损失,当时全国上下都在积极组织抗洪救灾,有关部门也号召有实力的企业家,积极捐款捐物,支持灾区重建。大邱庄作为当时的明星企业,非常有实力,所以有关部门也是积极动员大邱庄,能够出来捐款捐物支持灾区重建,也树立良好的企业形象。
本来大邱庄认捐100万,知道在1991年的100万的购买力是非常大的,相当于现在大约1亿元的购买力,因为在1991年绝大多数的公职人员每个月的也只有100块钱左右。禹作敏后来知道负责这项工作的市里的副市长,正是那名和自己有过不愉快经历的领导,因为这名市领导不太给自己面子,自己的一些个人诉求没有得到市领导的同意,所以禹作敏就怀恨在心,觉得他不给我这个明星企业家面子,那么我也不给你面子,他立即下令:一分钱都不许捐。
这时候的禹作敏,可以说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作为一个农民企业家,你再有能力再有水平,那你也只是一个乡镇的农村企业家,竟然疯狂到要和一个副部级的市领导公开叫板叫嚣,更何况市领导也是公事公办,并没有什么错误,组织企业捐款也是为了献爱心,禹作敏应该给予支持。但禹作敏却公报私仇,可见当时禹作敏真的是已经得意忘形到一定阶段了。
1992年12月,华大集团总经理去世,禹作敏清查华大集团账目时,发现财务有问题,就私设公堂,带领打手对怀疑对象大打出手。61岁的田宜正被屈打成招,26岁的危福合被毒打7个小时,直至奄奄一息才罢手,没多久危福合就断气了。危福合死后,他们把现场打扫干净,对办案民警说,危福合属于突然死亡。
但是,民警在验尸时发现,危福合身上有380多处伤,属于长时间暴打导致的死亡。禹作敏对办案人员十分不满,认为别人随便干涉他的管理,他把凶手藏匿起来,还把办案人员扣押了13个小时。对此类目无法纪的事情警方绝不纵容,派出400名民警前去捉拿凶手。
结果却有人散播谣言:“有人要来袭击大邱庄!”听到消息,禹作敏勃然大怒,立即组织村民和民警对抗。为此,村民们纷纷拿上用螺纹钢截成的铁棍,开上拖拉机、汽车、油罐车停在路口做路障,自觉巡逻警戒,全村时刻准备对抗警方。为避免冲突,警车停在了大邱庄外三公里处。通过协调,最后只派出30名民警进村调查。经过艰难取证,动手打人的20多名打手全部证据确凿,全部落网。
禹作敏愚蠢嚣张到什么地步?他后来竟然炮制出来一批文字材料,说是有一股暗流要来“扑灭”大邱庄的改革,要汇报给全国人民,让全国人民给评评理,“讨个说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地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始觉醒,不再为“土皇帝”禹作敏背书,占到了法律这一边,不少群众积极向司法机关检举禹作敏的罪行。4月15日,公安机关依法对禹作敏进行拘留审查。一周后,经检察机关批准,禹作敏被依法逮捕。
在预审中,这个不可一世的“庄主”终于低下了头,认罪伏法,连声说:“我交代,请求政府宽大。”8月24日,禹作敏在法庭上痛哭流涕,低头认罪。3天后,法院做出一审判决,依法判处禹作敏有期徒刑20年。
禹作敏的所作所为被多家媒体痛批,说大邱庄是“土围子”、禹作敏是“土皇帝”。服刑期间,禹作敏给儿子写信说:“父亲是因为不懂法才栽跟头的,你别重蹈覆辙,要多学法。”
四、身陷囹圄,终于幡然悔悟
禹作敏被宣判入狱之后,依然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觉得自己功大于过,自己为大邱庄的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就因为自己犯了一点问题就把自己送进监狱,他依然不能理解。据监狱的看守员、管教员回忆,刚进监狱时,禹作敏几乎是个“法盲”。
在生活方面,他仍然摆着“庄主”的架子,不肯吃监狱的饭,常常自掏腰包让看守员去给他买饭买菜,也不肯像其他人一样穿囚服、理发。对于这位特殊的犯人,管教人员并没有网开一面,而是指出:“只要走进监狱,你就是犯人,就必须遵守监狱的规定!”在法律面前,禹作敏最终还是低下了高傲的头。
入狱的前几个月,禹作敏曾有过轻生的念头。好在,管教人员对他进行了深刻的思想教育。经过三个月的入监学习后,禹作敏的思想逐渐发生了改变,对自己的罪行也做出了反思:“我是改革路上致了富,法律路上迈错了步。”
一次与管教员交谈时,禹作敏曾问道:“我还有许多想不通的,比如人不是我杀的,很多事也不是我亲自做的,我只有领导责任,为什么要判我有罪呢?”管教员回答道:“法律是最公正的,绝不会因为你是领导就不负责任,我们都是以事实为根据。”听完他的话,禹作敏才恍然大悟:“原来法律还有这么多条条款款。”
1993年10月16日,禹作敏的妻女来探监时,他反复叮嘱道:“一定要让绍国(禹作敏的大儿子)学法、守法,我就是不懂法,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法律的重要性。然而为时已晚,他已经为此付出沉重代价。
入狱后,禹作敏最大的心愿便是早点回家与家人团聚。据监狱管教员回忆,当时禹作敏经常跟同监舍的一位犯人说:“别看你是五年刑期,我要走得比你早!”服刑期间,他也经常对着窗外叹气:“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随着时间推移,禹作敏幻想逐渐破灭,情绪开始变得低落起来,身体也每况愈下。1994年上半年,因上腹疼痛、贫血等疾病住进了医院。经检查,他患有慢性胃炎等10余种疾病。此后,他的病情不断恶化,出现吐血、便血等症状。
考虑到其身体情况,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市领导批准他保外就医。1997年,禹作敏96岁的老母亲病故,司法部门曾允许他回家探望。可由于伤心过度,他的健康状况再度恶化,并于1998年转入了天和医院治疗。
在这里,政府为他提供了良好的待遇,不仅允许他老伴前来照顾,还采取了一定的保护措施。除了不能出医院大门外,禹作敏可以在院里随处行走。虽然生活质量提高了不少,但禹作敏仍然想过自由人的生活,曾多次表示:“我想回家。”
据医院方面回忆,禹作敏曾指着脑袋对医生说:“我的病在这里,你能替我治好吗?”1999年10月3日凌晨1点,禹作敏在天和医院内去世,终年69岁。
禹作敏去世后,禹家子女提出要接回家。考虑到禹作敏当时仍在服刑中,市领导驳回了这个要求,不过亲属可以在火葬场进行吊唁。火化后,禹作敏骨灰被运回大邱庄,安葬在了镇西禹家的祖坟上。他墓碑、坟头形状与其他人无异,完全看不出这里埋葬着的,是昔日叱咤一时的大邱庄“庄主”。而随着他离世,大邱庄的“禹作敏时代”也宣告终结。
五、家道中落,纵是昙花一现
没有了禹作敏的大邱庄,依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大邱庄经济开始低迷,大多数企业都陷入停产状态。2001年,大邱庄全年财政总收入仅有3700多万元,仅仅是建镇初期的水平。
不过,大邱庄村民们并没有坐以待毙。他们对当地企业进行了改制,吸纳了不少个人和社会的资金,将企业逐步盘活。随着钢铁市场的走高,大邱庄经济也逐渐开始复苏,2006年财政收入攀升到了2.4亿元。
大邱庄恢复了繁荣,而禹家却已在这个村庄销声匿迹。禹作敏的长子禹绍国原本担任大邱庄企业集团副总经理,禹作敏出事后他便卸任了。禹作敏的二儿子禹绍政一直被当作他的接班人培养,服刑结束后,他和母亲范氏一起离开了大邱庄,前往天津谋生,在“天津服装一条街”经商。禹作敏的长女嫁给了原大邱庄津美集团总经理赵书忠,其他两个女儿也早早嫁了人家,很少插手集团内部事务。
作敏出事后,她们有的留在了静海区,有的则去了市区发展,过上了平凡低调的生活。
禹作敏的人生道路是接荡起伏的,甚至是过山车般的变化,这种人生的变化不在于外部环境的变化,而是在于他作为一个农民的狭隘性,觉得自己有贡献,有功劳,就可以凌驾于党纪国法之上,就可以目空一切,这种局限性最终也让他走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所谓顺境中的美德是自控自制,逆境中的美德是不屈不挠,值得我们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