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嘉靖七年(公元1528年)九月二十二日,泰和伯陈万言向明世宗朱厚熜上奏,希望让自己的夫人冀氏入宫探视皇后陈氏。谁也没有想到,皇帝看到这封奏疏之后竟然会发雷霆之怒,指责陈万言“假以视病为言”,目的在于窥伺朝廷。
一通疾风暴雨般的输出后,世宗让内阁首辅杨一清去票拟责谕。但这位多疑的皇帝生怕内阁不敢得罪泰和伯,亲自给这位老丈人下了一道圣旨,里面又将他痛骂一番。
乃降旨谕万言曰:“宫禁严密,非外人所得出入。朕虽笃念亲亲,实不敢背违祖宗典制。皇后患病,已命医用心调治,岂必得见亲人方可痊愈?所奏不准,毋复烦扰。”—《明世宗实录卷九十二》
心机妃子的上位之路
张氏,河南新乡人张楫之女。从出土的墓志来看,张家先祖事迹已不可考,自一世祖张礼至张楫历经五世,在当地也算是富家大族。不过从张氏名为七姐来看,张家的文化底蕴应该不高。
嘉靖元年(公元1522年)九月,陈万言之女陈氏被册立为皇后。当年十月,张氏被封为顺妃,文氏被封为恭妃。一后二妃,是皇帝即位之初的标配。张氏能够从千军万马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可见其姿色必属上乘。
在册封大典过后,陈皇后似乎深受皇帝宠爱。其父陈万言第二年就被封为泰和伯,进封速度之快甚至超过了当年“宠妻狂魔”明孝宗的岳父寿宁伯张峦。当然此举有作秀之嫌,因为张峦的女儿,就是世宗最讨厌的慈寿皇太后张氏。
帝性严厉。一日,与后同坐,张、方二妃进茗,帝循视其手。后恚,投杯起。帝大怒。后惊悸,堕娠崩,七年十月也。—《明史卷一百十四·列传第二》
十月初九日陈皇后去世,世宗薄情之至,对礼部报上来的丧祭礼仪,他认为“过隆”,要求他们再议。最终皇帝以最低标准安排了皇后的葬礼,不但赐了一个恶谥“悼灵”,甚至还在袄儿峪单独给她找了一块葬地,意思就是以后不和自己合葬。
十一月初十日,世宗敕谕礼部,称自己已选定顺妃张氏为皇后,让他们尽快“具仪择日以闻”。当月二十八日,武定侯郭勋持节,大学士杨一清捧册、张璁捧宝行礼,册立顺妃张氏为皇后。世宗打破了此前太祖、太宗不再册立新后的规矩,而且此事发生在陈皇后崩逝不过两个月之时,实在是令人无语。
今顺妃张氏往奉圣母所简,册以为妃。侍朕以来克尽礼道,性资端慎,淑德允谐。可册立为皇后,以相朕宗庙之事,共奉两宫之养。—《明世宗实录卷九十五》
大明第一薄情汉
册立之初,世宗和张皇后之间的感情看上去非常融洽。嘉靖九年(公元1530年)正月,吏科都给事中夏言建言皇帝行亲蚕礼,世宗欣然应允,还表示“古者天子亲耕,王后亲蚕以劝天下”,自己仰慕已久,让礼部尽快制定礼仪流程。
尚仪入奏请诣采桑位,导引女官导皇后至采桑位,东向。公主以下各就位,南北向。执钩者跪进钩,执筐者跪奉筐受桑,皇后采桑三条止。—《明世宗实录卷一百十》
与此同时,张皇后之父张楫父凭女贵,不但被封为锦衣卫指挥佥事,皇帝女婿还赐了他一所大宅子。不过好景不长,嘉靖十三年(公元1534年)正月初六日,世宗突然通知礼部废黜皇后,敕谕之中骂得非常过分:“如此之妇,焉克承乾”。仅仅两天后,世宗又通知礼部,称已经选定德嫔方氏为第三任皇后,七天以后行礼。
癸卯,上谕礼部曰:“朕惟阴所以相阳,若地之承天者也。夫为妻纲,妇道曰敬顺而已矣。元配既早失,乃因助祀不可无人,列御不可无统,遂推张氏为皇后,恩礼之所加遇时甚。近乃多不思顺,不敬不逊屡者,正以恩待。昨又侮肆不悛,视朕若何?如此之妇,焉克承乾?今退闻退所,收其皇后册宝。天下并停笺,如敕奉行。”—《明世宗实录卷一百五十八》
对于张皇后缘何被废,《明史》没有给出理由,只如实做了记载:“十三年正月废居别宫”。而从《实录》的记载来看,世宗对张皇后的指责主要在于“不敬不逊”。皇帝是什么样的人,悼灵皇后是什么样的下场,张皇后不是不知道,她胆子有那么大吗?
对于这桩悬案,明神宗万历四十六年(公元1618年)举人、著名史学家沈德符也很疑惑,在其所著的《万历野获编》中提出了质疑:
时首揆张永嘉,新从里居起,再位首揆,亦不能力诤。而夏文愍为宗伯,最得上眷,寂不闻一言。即台谏亦无一人出疏谏止。亦不以废后罪状告宗庙示天下,但云不敬不逊、侮肆不悛而已,至今后学不解其故。—《万历野获编卷三·世宗废后》
这里的张永嘉即内阁首辅张璁,现名张孚敬。夏文愍即礼部尚书夏言,当时深受世宗宠信。废立皇后这样的大事,内阁和礼部居然无人发声,岂不是咄咄怪事?为此沈德符给出一个推测:和建昌侯张延龄有关。
说实话,这个推测不太靠谱。张太后选定的皇后,是当年的陈皇后。而选择张皇后的,则是世宗的生母章圣慈仁皇太后蒋氏。世宗和张太后这位皇伯母一向不和,张皇后不是不知道,她没有动力也没有理由去为张延龄出头。
当年闰二月,朝鲜国王李怿差吏曹判书苏洗让等人来朝进表,恭贺皇嗣诞生。这位皇嗣,是生于嘉靖十二年八月的皇长子朱载基。然而尴尬的是,在苏洗让等人来到北京之时,朱载基早已夭折近半年。这里还有一种说法,称张皇后因为诅咒皇长子,故而被废黜。
臣在馆与人相接不多,故闻见不博,其所与言者,唯序班而已。废后之由,问于序班,序班云:“但闻以不敬不逊作孽而废而已。”宫禁事严密,难得详知矣。又问于馆中人,则曰:“皇后因妒忌,欲自缢于帝前,又多不恭之事,故废置别宫矣。”
原来是因为世宗沉迷女色,帝后之间爆发口角,张皇后甚至以自尽相威胁。但是以世宗白眼狼的性格,跟我耍脾气?行,你去冷宫自尽吧!
嘉靖十五年(公元1536年)闰十二月初三日,世宗率领文武群臣敬奉册宝,为张太后加上尊号为昭圣恭安康惠慈寿皇太后。就在同一天,废后张氏在冷宫中凄凉离世。如果张氏当年真的为了建昌侯张延龄求情而被废,未免也太过讽刺了一点。
结语:自明宣宗朱瞻基开启了废后这一魔盒之后,至张废后,明朝一共有五位皇后被废黜,分别是:宣宗胡皇后、景皇帝汪皇后和杭皇后、宪宗吴皇后以及世宗张皇后。
五位皇后之中,胡皇后和汪皇后被废的原因都是因为儿子。皇帝为了要立太子,所以废黜了原配,改立太子生母为皇后。不过日后胡氏和汪氏都恢复了皇后的身份,胡氏被谥为“恭让诚顺康穆静慈章皇后”,汪氏被谥为“贞惠安和景皇后”。杭皇后去世后被谥为“肃孝皇后”,但是明英宗复辟后废去了她的皇后称号,一直到南明都没有恢复。
甲寅,废后张氏薨,诏丧祭仪视宪庙废后吴氏例。—《明世宗实录卷一百九十五》
嘉靖十八年(公元1539年)十二月张废后之母薛氏去世之时,世宗下旨赐祭葬如例。史书中对其父张楫的介绍是这样的:“楫,继后张氏父也”。换句话说,几年以后世宗可能一时心软,重新给了张氏皇后的名号。不过吴废后的坟园,朝廷每年都会派人前去祭祀,张废后的坟园则没有。这位大明王朝最后一位废后,以色事人起家,最终被人有样学样夺去后位,也算是因果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