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时势造英雄,古今中外,历史的发展自有其大势所趋,非个人的力量所能抗衡。但以辩证的历史观看,英雄也可以造就时势。
在中国古代漫长的封建历史上,名臣贤相数不胜数,但是以一己之力改变一个大一统王朝对外政策的,却也不多见。
图丨文成公主
唐代安史之乱后,德宗时期的韩滉,就是这样一个扭转乾坤的英雄人物,他不仅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更关键的是,几乎以一己之力威慑全国各路军阀,系天下安危于一身。他的死,直接影响到唐德宗对外的防御政策,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不得不与吐蕃会盟。
韩滉集将相大权于一身,以自身的财税能力和麾下镇海军的强大军力,震慑国内其他军镇,使得唐德宗有能力在吐蕃侵犯时采取强硬对外政策
宋代文人欧阳修在他修订的《新唐书·韩滉传》之中,有这样的记载:
“韩滉,字太冲,性强直,明吏事。”
能够在正史之中单独有自己的传记,韩滉对于历史的贡献自不用说。值得一提的是,在当时特殊的时代背景之下,韩滉以其出色的才能和威望,在中国古代这个讲究集体,忽略个人的社会之中,几乎以一己之力保证了唐朝中央政府的权威。
图丨韩滉画像
安史之乱后,在郭子仪哥舒翰等大将的扶持下,大唐皇室重新登上了权力的巅峰,国内的局势似乎也变得和平起来。
然而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上,隐藏的是五代十国时期动乱的先兆。中央朝廷的懦弱,经过安史之乱的打击,被各地军镇看得清清楚楚。军阀割据的局面已经在事实上形成,只不过碍于唐朝享国三百年的历史,在民间还没有形成改朝换代的契机。
换句话说,老百姓还没有彻底到过不下去日子的时候,唐朝李氏天子的概念也深入人心,造反是没有前途的。虽则造反不成,但军镇割据却已经由来已久,唐朝鼎盛时期执行的对外积极拓边的边防政策,使边关各大将手中掌握着兵权政权,实际上已经形成了对中央政府听调不听宣的割据事实。
图丨唐末军镇割据
而这个时候的韩滉,也可以算作是割据军阀的一部分。《旧唐书》记载:
“建中二年(781)六月,“以浙江西道为镇海军,加苏州刺史韩滉检校礼部尚书、润州刺史,充镇海军节度使。”
在镇海军节度使任上,他编练新军,使得镇海军成为当时藩镇中军容鼎盛的队伍,《旧唐书》记载:
“及建中年冬,泾师之乱,德宗出幸,河、汴骚然,滉训练士卒,锻砺戈甲,称为精劲。”
但与其他军阀不同的是,在拥有了割据的实力以后,韩滉并没有选择成为当地土皇帝,而是依然忠于大唐王室,也就是当时的中央朝廷。并且在此基础之上,以本身强大的势力对周围其他军阀形成压制作用,迫使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图丨韩滉文苑图
《资治通鉴》中就记载了一段当时韩滉威压淮西军阀王韶的故事,当他得知王韶欲“自为留后,且欲大掠”之后,写信告诫王韶:
“汝敢为乱,吾即日全军渡江诛汝矣!”
其后韩滉入京为相,但镇海军节度使的官位并没有被罢免,形成了将相集于一身的独特地位,并借由自己的地位,带动当时另一个军镇大将刘玄佐一同进京。如此一来中央朝廷等于同时掌握了两大军镇的兵力,又有韩滉这个财税高手打理财政,可谓是兵精粮足。
图丨唐德宗李适
此时,吐蕃趁着当时国内大乱刚平,实力不足的的现状,屡次犯边,掠夺人口财税。于是韩滉上书,极力主战。唐德宗在韩滉的力挺之下,也就同意了对外进取御边的政策。
韩滉病故,以他为纽带的国内统一力量轰散,各路军镇随时可能造反,国家主要矛盾由外转内,迫使唐德宗不得不在优势的地位下与吐蕃谈和会盟
通过前文不难看出,德宗时期的唐朝中央王朝,实际上境况非常不好。在外有吐蕃等外部势力的侵扰,在内国内藩镇割据,又刚刚经历过安史之乱的泥淖,百姓根本没有休养生息的机会。
在这种情形之下,韩滉带着镇海军节度使入朝,以及被韩滉个人威望和威逼利诱双管齐下,拐带进朝廷的宣武镇节度使刘玄佐一同进了朝堂。从原本潜在的割据军镇,变成了中央王朝的有力守护者。
当时的唐朝,财富重地在东南,各路军阀却在中原或者是边疆。韩滉和镇海军地处于东南和军镇之间,不仅震慑军阀,使其不敢乱动,更是保障了唐朝东南财富通过漕运进入长安洛阳的运输线。
图丨唐朝东南财源补给箱线
打仗靠的就是军队和钱,军队有了,财税来源也有了保障,朝廷对外政策,自然就有了强硬的底气。
可由此也不难看出,这种底气不是来自于朝廷本身,而是韩滉一力经营之下的产物。等到韩滉一死,强大的镇海军集团失去了统领,立刻从朝廷的拥趸,变成了军镇势力的一部分。
被韩滉带进朝廷的刘玄佐更不用说,本来势力还颇为强大的中央政府,顿时失去了军事上的支柱。财税方面,不同于韩滉杰出的财政能力和胸襟,其继任者不仅没有韩滉的能力,而且还因为私人的恩怨互相扯皮,严重损伤了当时中央王朝的财政来源。
图丨韩滉的死让镇海军集团沦为军镇势力
《资治通鉴》记载:
“初,窦参为度支转运使,班宏副之。参许宏,俟一岁以使职归之,岁余,参无归意;宏怒。司农少卿张滂,宏所荐也,参欲使滂分主江、淮盐铁,宏不可;滂知之,亦怨宏。”
作为国家财政主管的度支转运使和副官不合,为了权力互相敌视,为此培植党羽,如此局势下,财政能好才怪。
综上,韩滉一死,唐德宗不仅失去了强大的军事力量,在经济上也同时陷入困境。此时唐朝社会的主要矛盾,就迅速的从国内国外的矛盾,转移到了国内中央政府与军镇之间的矛盾,没有了韩滉的镇海军震慑,各路军镇随时可能造反,安史之乱有可能再次上演。
图丨安史之乱军镇割据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唐朝对外政策突变,也就是必然选择了。
韩滉死后唐朝对外政策的转变,体现出的是安史之乱后唐朝国家管理体系崩解的实质,中央王朝的运行只能依靠杰出人物的个人魅力,这种“人治”注定无法长久
从当时的影响来看,韩滉死后,唐德宗尽管迅速的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以求尽快的将镇海军收归国有,减轻韩滉之死给国家带来的负面影响,但从其后局势的发展来看,显然是收效甚微。
《资治通鉴》记载,韩滉病故后,唐德宗立刻下诏:
“分浙江东、西道为三:浙西,治润州;浙东,治越州;宣、歙、池,治宣州;各置观察使以领之。”
实际上,就是将曾经隶属于韩滉的镇海军分散,以求收归国有的办法。但这样一来,不管成效如何,实际上将原本在各军镇之中实力领先的镇海军战斗力瓦解了,不足以震慑其他军镇,从而加速了唐朝中央政府统治区域被蚕食的过程,并最终导致了唐朝的灭亡。
图丨唐朝军队
从对后世的借鉴意义来看,韩滉生前和身后,唐朝对外政策迫不得已的迅速转变,至少证明了一个道理。
当国家行政权力的体系被破坏之后,如果不能迅速的重建统治体系,而将天下的安危系于一个杰出的人物的话,这种权力体系是极不稳定的。要么就如同西汉末年的王莽,篡权夺位;要么就算这个人如韩滉一样,才能盖世,也对朝廷忠心耿耿,但一旦有个意外,国家将有一次陷入糜烂之中。
图丨王莽画像
再往深了说,就是“人治”永远不如“法制”,这并不是说“人治”的效果一定不如“法制”好,实际上法力不外人情,单纯的依靠固化的体质或者法律来解决问题,当然也会有种种缺陷,但其有一个不能被忽视的好处就是延续性。
即体制内,个人的存在不会显得那么重要。体制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让统治机构有一个底线存在。依靠英雄人物来力挽狂澜,或者说靠着贤明的君主,杰出的大臣来统治天下,固然好的时候会很好,但烂的时候,也会很烂。
图丨唐朝统治机构
更重要的是,以韩滉为例,一旦杰出人物死去,那么国家政策就很容易出现反复,因为人跟人是不同的,就算双方都是忠臣义士,其执政理念也不尽相同,人亡政息几乎是必定会发生的事情。
显然,这样对于国家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结语
综上,唐德宗时期对于吐蕃等外部势力前后不同的应对政策,跟韩滉这个杰出的历史人物有着相当大的关系。因为其系天下安危于一身的特质,在韩滉活着的时候,大唐就兵强马壮,经济也能保障边防政策的稳定。
而韩滉一死,那些以他为纽带的各路势力迅速瓦解,唐朝中央政府的主要矛盾一下子从外部矛盾转移到了内部,对外政策也不得不随之改变。
通过这段历史事件,我们现代人至少能从中看出古代“人治”不如现代“法制”的原因所在,一个健全的国家体制固然会存在种种问题,但至少能保证国家的安定繁荣,而这,又是一切内外政策的基础。
参考文献:
《新唐书》
《旧唐书》
《资治通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