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之乱：嵇绍舍身护惠帝，司马睿惧祸出奔
成都王司马颖既得为皇太弟，越加骄恣，不知有君。嬖人孟玖等倚势横行，大失众望。右卫将军陈眕，殿中中郎禔嫄、成辅及长沙王故将上官巳等，怂恿东海王司马越，谋共同讨司马颖。司马越乐得转风，借着众怒为名，好夺朝柄，便与陈眕勒兵入云龙门，称制召三公百僚，相率戒严，收捕司马颖部将石超。石超突出都门奔往邺城，随即迎还庶人羊氏，仍立为皇后，就是清河王司马覃，亦复入东宫，再为太子。司马越奉晋惠帝北征，自为大都督，召前侍中嵇绍，扈跸同行。侍中秦准语嵇绍道：“今日随驾出征，安危难料，君可有佳马否？”嵇绍正色道：“臣子扈卫乘舆，遑计生死，要甚么佳马呢？”秦准叹息而退。嵇绍从惠帝出抵安阳，沿途由大都督司马越檄召兵士，陆续趋集，得十万余人。邺中震恐。司马颖召群僚问计，议论不一，东安王司马繇新遭母丧，留居邺中，独入帐宣言道：“天子亲征，臣下宣释甲缟素，出迎请罪。”司马颖闻言动怒道：“莫非自去寻死么？”折冲将军乔智明，亦劝司马颖奉迎乘舆，司马颖复怒说道：“卿名为晓事，投身事孤，今主上为群小所逼，勉强北来，卿奈何亦为此说，使孤束手就刑哩？”遂叱退司马繇、乔智明二人，立遣石超率兵五万前往迎战。司马越驻军荡阴，探得邺中人心不固，以为无患，竟不加严备，哪知石超驱兵杀来，势甚汹涌，立将司马越营攻破。司马越仓皇逃命，不暇顾及惠帝，一溜烟的走往东海。以惠帝作孤注，真好良心。惠帝猝不及避，被百超军飞矢射来，颊中三箭，痛苦得了不得。百官侍御，有几个也遭射伤，纷纷窜去。独侍中嵇绍朝服下马，登辇卫帝，石超军一拥上前，将嵇绍拖落，惠帝忙牵住嵇绍裾，惶遽大呼道：“这是忠臣嵇侍中，杀不得！杀不得！”但听石超军回答道：“奉太弟命，但不犯陛下一人。”两语才毕，已将嵇绍一刀斫死，碧血狂喷，溅及帝衣，吓得惠帝浑身乱颤，兀坐不稳，一个倒栽葱，堕落车下，僵卧草中。随身所带的六玺，悉数抛脱，尽被石超军拾去。还算石超有些天良，见帝堕下，喝令部众不得侵犯，自己下马相救，叫醒惠帝，扶他上车，拥入本营，且问惠帝有无痛楚。惠帝道：“痛楚尚可忍耐，只腹已久馁了。”石超乃亲自进水，令左右奉上秋桃。惠帝吃了数枚，聊充饥渴。石超向司马颖报捷，并言奉帝留营。司马颖乃遣卢志迎驾，同入邺城。司马颖率群僚迎谒道左，惠帝下车慰劳，涕泣交并。及入城以后，复下诏大赦，改永安元年为建武元年。一年两纪元，有何益处？皇弟豫章王司马炽，司徒王戎，仆射荀藩，相继至邺，见惠帝衣上有血，请令洗浣。惠帝黯然道：“这是嵇侍中血，何必浣去。”王戎等亦皆叹息。惟司马颖却请帝召司马越，颁诏东海司马越怎肯赴邺？却还诏使。前奋威将军孙惠，诣司马越上书，劝司马越邀结藩方，同奖王室。司马越遂令孙惠为记室参军，与参谋议。北军中侯苟晞往投范阳王司马嫚，司马嫚令为兖州刺史。陈眕、上官巳等走还洛阳，奉太子清河王司马覃保守都城，偏又来了一个魔贼张方仗着一股蛮力，擅将都城占住。原来，司马越出讨司马颖，司马颙曾遣张方救邺，及司马越已败走，惠帝被司马颖劫去，司马颙即令张方折回中道，往踞洛阳。张方至洛阳城下，上官巳与别将苗愿，出担张方军，为张方所败，便即遁去，张方遂入洛都。太子司马覃至广阳门迎张方下拜，张方下马扶住，偕司马覃入阙，派兵分戍城门。才越两日，复把羊皇后、太子司马覃废去，居然皇帝无二，自作威福，独断独行，这真叫作天下无道，政及陪臣呢。
先是安北将军王浚，即故尚书令王沈之子。都督幽州。司马颖、司马颙、司马由三王，入讨赵王司马伦时，曾檄令起兵为助，王浚不应命。司马颖常欲讨王浚，迁延未果。嗣令右司马和演为幽州刺史密使杀王浚，和演与乌桓单于审登连谋，邀王浚同游蓟城南泉清，为刺杀王浚计。会天雨骤下，兵器沾湿，苦不得行。审登胡人，最迷信鬼神，疑王浚阴得天助，因将和演阴谋告诉王浚。王浚即与审登连兵杀和演，自领幽州营兵。司马颖既劫入惠帝，欲为和演报仇，乃传诏征王浚入朝。王浚料司马颖不怀好意，索性纠合外兵，驰檄讨司马颖。乌桓单于遣部酋大飘滑之弟羯朱，引兵助王浚，还有王浚女婿段务勿尘（系是鲜卑支部头目），也率众相从。王浚既得两部番兵，势焰已盛，复约同并州刺史东嬴公司马腾，联兵攻邺。司马腾系东海王司马越亲弟，正接司马越书，令他联络幽州，攻司马颖后路。凑巧，王浚使亦到，自然答书如约。于是，幽并二州的将士及乌桓鲜卑的胡骑合得十万人，直向邺城杀来。纲目予王浚讨司马颖，故本编亦写出声势。司马颖遣北中郎将王斌及石超等出兵往御，复因东安王司马繇，前有迎驾请罪的议论，恐他密应外兵，立即拿斩了事。司马繇兄子琅琊王司马睿，惧祸出奔，自邺还镇。司马颖先敕关津严行检察，毋得轻放贵人。司马睿奔至河阳，适被津吏阻住，可巧，有从吏宋典，自后继至，用鞭拂司马睿，佯作笑语道：“舍长官，禁贵人，汝何故亦被拘住呢？”津吏与司马睿，不甚相识，蓦闻宋典之言，疑是误拘，便向宋典问个明白。宋典又伪称司马睿是小吏，并非贵人，更兼司马睿微服出奔，容易混过，当由津吏放司马睿渡河。司马睿潜至洛阳，迎了太妃夏侯氏，匆匆归国去了。是为元帝中兴张本，故特叙明。
（本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