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国人对铁杵磨成针的故事耳熟能详,小学就学过这个课文。既然被收录进教科书,我一直认为这是个真实发生的事情。长大以后,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古代生产力如此不发达,铁器极其匮乏,哪个老太太会把家里的大铁棒磨成一根针。慢说做不到,一个老太太如此败家就该活活打死。
实际上,无论是后晋的《后唐书》还是北宋的《旧唐书》中,李白的传记里都没有这个事,正史上李白虽然爱喝酒,还跟错过主人,但是从来没有被磨铁棒的老太太点化过。李白虽然一向不靠谱,但是智商还没低到这个地步。
真正第一次记载这个故事的古籍是南宋末年的地理方志类书籍《方舆胜览》,在提到四川眉山市风土人情的时候提到:
磨针溪,在眉州象耳山下。世传李太白读书山中,未成,弃去。过小溪,逢老媪方磨铁杵,问之,曰:“欲作针。”太白感其意,还卒业。媪自言姓武。今溪旁有武氏岩。
说了半天,连《方舆胜览》都没明确说,这事在李白同志身上真实发生过,只用了“世传”,也就是当地历来传说的意思。奇了怪了,连故事的起点都不敢说这是真事,故事历代相传以后,居然成了一个励志故事。唉,如果故事本身是假的,还励个毛志。
更为神奇的是,历朝历代,其实更为人所熟知的并不是李白磨铁杵,而是真武大帝磨铁杵的故事。
我们知道,民间传说经过人民群众的口耳相传之后,经常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磨铁杵这件事就是这样。《方舆胜览》写成几十年后,南宋末年诗人郑思肖写了一首《《骊山老姥磨铁杵欲作绣针图》,诗云:
欲化龟蛇生圣胎,骊山微意孰能猜。纯钢一块都磨尽,不信纤毫眼不开。
龟蛇指的是真武大帝,诗中说的是骊山老姥亲身示范铁杵磨针,点化真武大帝要持之以恒,真武大帝因而悟道。
李太白变成真武大帝,老媪变成骊山老姥。原本是附会著名诗人的民间传说,此时摇身一变,成了道教真神修身悟道的故事。
李白磨铁杵的故事只有《方舆胜览》这本书上有记载,而真武大帝磨铁杵的故事则在此后出现在《武当福地总集》、《玄天上帝启圣录》、《北游记》等诸多与道家相关的典籍和小说中,流传更加广远。
值得一提的是提点李白的那个老太婆后来华丽变身成的骊山老姥,这个老太婆来历不凡。她最初的原型是商周时期的骊山女。
《史记》记载:昔我先郦山之女,为戎胥轩妻,生中潏,以亲故归周,保西垂,西垂以其故和睦。
《汉书》也记载过这个女人:骊山女亦为天子,在殷、周间。。。。。。其为必有非常材略,故嫁戎胥轩之后,即能和睦西垂当日西方诸戎,皆所悦服,朗觐狱讼归焉;故传至后世,犹有为天子之说也。
按两本史书所说,这位骊山女生活在商周交替的时代,嫁给西部小国的国王戎胥轩。骊山女在这个国家以及西垂边境各个国家都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她后来自己也当了国王,主张跟西周和睦相处。
这个外国女人因为与周朝关系和睦,因而名垂青史,历代相传之后,骊山女逐渐变为骊山女神,跟秦始皇有过来往,后来年纪逐渐变大,成了骊山老姥,到了明朝,又变成骊山老母。
赵雅芝版骊山老母
骊山老母也称黎山老母,吴承恩的《西游记》里,黎山老母联合观音、文殊、普贤三位菩萨一起变身成一家子,上演美人计的戏码,最终戏耍了猪八戒一道。
而到了电视剧《西游记》里,又让黎山老母多了一道戏份,让她在孙悟空的眼睛被黄毛老鼠精伤害以后,亲自为猴子上药治眼睛。
《西游记》里的黎山老母
没想到吧,一个指点李白的老太婆,一不留神居然成了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