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李时珍为自己续了两个小时的精气神以后,嘉靖皇帝再也顾不上“二王不相见”的忌讳——“两龙相见,必有一伤”,既然嘉靖皇帝大限将至,裕王自然不会再有损伤;更何况,皇位传承、皇权更迭,裕王必须在场。
裕王这边,为了求嘉靖皇帝释放海瑞,进献了一只龟甲刻有“后元初年戊寅”字样的神龟,昭示上天肯定嘉靖皇帝效仿汉文帝之举,更能用以反驳海瑞《治安疏》中的最刺耳的一句话:“今皇上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无一举与民休养生息,不如汉文帝远甚”。
而这个极为敏感的任务,就交给了世子,也就后来的万历皇帝朱翊钧。
精舍之内,嘉靖皇帝抱着世子问道:
“《礼记》上有一句话,说是君子抱什么不抱什么,师傅教过你没有?”
世子回话:
“回皇爷爷话,师傅教过,是‘君子抱孙不抱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嘉靖皇帝和裕王长期不见,裕王心中必然有怨,只是,嘉靖皇帝不能给裕王解释“二王不相见”的原因,只能借用《礼记》中的话告诉裕王:朕不是不爱你,只是在遵循君子之道而已;你也不必心生怨气,朕并没有错,只是在遵循圣人之言而已。
世子的回答,让嘉靖皇帝非常满意:
“看起来你那个师傅还称职。可皇爷爷现在病了,抱不动你了。黄锦,再搬个墩子,让你们的小主子坐在朕身边。”
堂堂一代神童,把大明推向中兴的张居正再不称职,谁人称职?
对于嘉靖皇帝的吩咐,世子并没有打算听:
“不用,我自己能上去。”
说着一跳,便跳上了绣墩,挺着腰板,两条小腿悬在空中,坐在嘉靖身旁。
这个小细节到底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彰显世子的可爱?没那么无聊;突出皇家祖孙之间的短暂温馨?没那么简单。结合嘉靖皇帝让小世子释放神龟的举动,我们或许能弄清楚这个小细节的关键作用——铺垫,预示世子不会听从嘉靖皇帝的教导!
到底如何预示,我们继续往下看!
世子虽然只是个孩子,但这股执拗脾气还真就像极了“一人独治天下”的嘉靖皇帝。想当年,左顺门外,数百位官员都没能拧过年纪轻轻的嘉靖皇帝,四十五年来,恐怕也只有一个海瑞才能让其心生悔意。
自己的皇孙像自己,嘉靖皇帝自然高兴,并自然想到了皇孙给自己进献的礼物:
“还是朕的孙子更像朕。听说你给朕送来一样东西,是什么东西?”
嘉靖皇帝问及了今天的关键事宜,裕王担心世子会说错话,万一直接给出个“一个王八而已,父王想劝你放了海瑞”的回应,今天的会面就会立马崩了。想到这里,裕王赶紧抢过话来:
“父皇。”
只是,嘉靖皇帝并没打算让裕王回话:
“朕没有问你,让朱翊钧说。”
没办法,世子只能答话:
“回皇爷爷的话,父王和臣敬献给皇上的是天降的祥瑞,不是东西。”
关于进献神龟的整个过程,裕王府早就教了世子很多遍,但这句话大概率不在所教的内容之中。“祥瑞”,才能让嘉靖皇帝高兴,才有请求嘉靖皇帝释放海瑞的砝码;“东西”,一切作用皆无。
注意,世子的这句话回应,除了能说明他天生聪颖外,也进一步预示了“万历不听嘉靖教导”的结果。
嘉靖皇帝吩咐道:
“好。那就敬献上来吧。”
接着,黄锦向精舍外传旨,镜头来到了陈洪小恶魔的身上。自从上次被嘉靖皇帝训斥到“滑跪”神技再现,陈洪就一直被嘉靖皇帝压着,进入精舍、御前伺候的权力全部丧失。今天的“三皇会面”,何等重要的时刻,更是陈洪用以巴结后继之君、隔世之君的大好机会。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陈洪能有今日,也算苍天有眼。
一只神龟,被装在一个华贵精致的小型殿宇式轿子里,慢慢抬进了精舍。
好了,我们开启上帝视角,来一次肯定会被别人说成“过度解读”的解释——这只神龟,到底代表了谁?
想象一下,张居正那个大到离谱的“移动三居室”,是不是像极了这只神龟的轿子?
世子进献神龟,没能直接保全海瑞,但却让嘉靖皇帝给出了“师傅称职”的评价;神龟证明不了嘉靖皇帝像极了汉文帝,但张居正却让万历皇帝成为了真正的“无为之治”之君。
也就是说,这只神龟就是张居正!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极为关键的隐喻,同样出现在嘉靖皇帝命世子释放神龟的命令中,我们继续往下看。
神龟抬进来以后,嘉靖皇帝问道:
“朱翊钧,你告诉皇爷爷,龟甲上是什么字?”
世子回答:
“回皇爷爷的话,龟甲上刻的字是‘后元初年戊寅’,这是天降的祥瑞,距今已经有一千七百三十年了!”
嘉靖皇帝没有回话,但世子却记得自己被教了无数遍的内容,索性自顾自话:
“皇爷爷,史书上说汉文帝是贤君,天下人都说皇爷爷就像汉文帝。那个海瑞却说汉文帝和皇爷爷的坏话,上天便降下了这只神龟,就是要让他们明白,海瑞的话说得不对。”
先把嘉靖皇帝捧到“贤君圣主”的位置,再顺着嘉靖皇帝的心意适当抨击一下海瑞,如此,既能让嘉靖皇帝心情舒畅,找回面子,还能逼着嘉靖皇帝做出唯一的选择:你是贤君,上天、百姓都一致认可的贤君,贤君怎么能杀直臣呢?
一句话:皇上,你赢了,别和海瑞一般见识了!
只是,谁也不知道嘉靖皇帝曾经和海瑞有过一场“狱中对决”,嘉靖皇帝本人也曾有过类似疑问,我明明是“无为而治”的汉文帝,为何会被海瑞骂得狗血淋头?于是,世子的话并没有让龙颜一悦,反倒让其想到了海瑞怼自己,自己还无言反驳的话——“不如汉文帝远甚”。
嘉靖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害怕也最失望的莫过世子,孩童心性,这时虽也有些害怕,还是忍不住脱口说了出来:
“皇爷爷,臣说得不对吗?”
嘉靖皇帝这才反应过来,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裕王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即使,想用这只神龟保全海瑞,但前提也只是想取悦自己而已。这份孝心,不能辜负。
想到这里,嘉靖皇帝勉强换上了笑脸,问到世子:
“朕的孙子说得对。朱翊钧,你给皇爷爷敬献了这么难得的祥瑞,皇爷爷该怎么赏你?”
来看世子的回应:
“回皇爷爷话,皇爷爷不要赏臣,要赏就赏那个海瑞,把他放出来吧!”
这就是孩子的天性,裕王府教给世子的话再多,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用这只神龟保全海瑞。既然嘉靖皇帝都给出赏赐表示了,世子自然会立马想到自己的任务——保全海瑞。
在整部《大明王朝》中,恐怕也只有这句话没有丝毫权谋心计,而且还是来自一个孩子!
裕王一听世子的要求,心想你小子坑爹啊,越是明白话越不能明白说,赶紧出言阻止:
“休得妄言!”
父皇啊,这孩子也不知道今天咋啦,怎么什么都说啊,这里面可没我啥事啊!
最可怜的还是世子,明明是父王交给自己的任务,自己顺利完成了,怎么还落得一个“休得妄言”的训斥?这老小子的话,不能信了!
沉思许久以后,嘉靖皇帝发话了: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人人心里都想朕赦了那个海瑞,人人都不敢说,只有朕的孙子一个人敢说。”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张居正在裕王府中“猜字谜”给出的解释,嘉靖皇帝信手拈来,情报系统啊,信息掌握啊,嘉靖皇帝当然并非真神,而是拥有太过强大的情报机构而已。
当然,嘉靖皇帝的这句话是对裕王的训斥和不满,唯唯诺诺、毫无胆量,竟让一个孩子冲头阵、打先锋,朕瞧不起你!
接下来就是嘉靖皇帝和世子的对赌:
“皇爷爷跟你打个赌,你要是做到了,皇爷爷便赦免了那个海瑞。朕叫他们把这只龟抬到海子边去,你敢不敢亲手把它放了生?”
好了,我们上文提及的“万历不会听从嘉靖教导”的铺垫、隐喻,都落到了这个对赌里。
嘉靖皇帝为什么要让世子释放神龟?
这是让世子,也就是将来的万历皇帝,吸取自己的教训,谏纳海瑞的建议,丢掉“无为而治”的荒唐办法,实心任事、一心为民。
小万历虽然给出了“臣敢”的答案,但他到底没有按照嘉靖皇帝的教导,反倒比嘉靖皇帝更荒唐,更坚持“无为而治”。而导致万历皇帝出现这种情况的重要因素,就是这只神龟,也就是赫赫有名的张居正。
说到底,世子虽然释放了神龟,但万历却并没有“释放”张居正,才落得较之嘉靖皇帝更甚的帝王形象。
确定了海瑞的“死期”以后,嘉靖皇帝对世子还有这样一句教导:
“朕告诉你,任何人答应你的事都不算数,只有你自己能做主的事才算数。”
现在看来,这句话是何等讽刺,万历皇帝谁也没听,自己做主把自己关了三十余年。
(本文仅基于《大明王朝1566》具体演绎情节和人设解析,并不以历史史实为依据,个人观点,欢迎提出批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