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堤淹田”事件发生后,严嵩以为嘉靖皇帝不明内情,主动奏请胡宗宪进京面圣,美其名曰“商讨赈灾事宜”、寻找既能继续推行“改稻为桑”又能兼顾百姓民生地两全之策。为了彻底弄清浙江到底发生了什么,嘉靖皇帝决定召唤“三方诸侯”进京:吕芳的人——杨金水、裕王的人——谭纶,还有时任“浙直总督”胡宗宪。
此时的严嵩,已经被嘉靖皇帝引用《道德经》里的一段话给弄迷糊了,他已经预感到了危险——嘉靖皇帝,到底知道不知道“毁堤淹田”的事情?所以,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进京必然会到府拜会自己的胡宗宪身上。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严世蕃早已给府里人下达命令,坚决阻止胡宗宪入府拜会严阁老。
严世蕃的目的很明确,让严嵩对胡宗宪彻底失望,逼迫胡宗宪辞职,以扫清“改稻为桑”最大的阻碍力量。
胡宗宪被挡在严府门外,府内的严世蕃则正在替胡宗宪准备辞呈:
“臣既不能上体圣忧,又不能下苏民困。臣之罪已不可以昏聩名之,误国误民,其何堪封疆之任?倘蒙圣恩,准臣革去浙直总督及浙江巡抚之职……”
此时的小阁老才真正符合历史上的“鬼才”形象,辞呈中字字句句都透着严世蕃绝非常人能及的文学修养。看到门口站着的门房,严世蕃问了一句:
“是不是胡宗宪来了?”
对于门房转达胡宗宪之“于公于私,都应该先来看阁老”的说法,严世蕃给出了回应:
“去告诉他,就说阁老说,这里是私邸,要是谈公事明天可以到朝堂上谈,内阁也可以派人到贤良祠跟他谈。要是谈私事,严府跟他胡宗宪无私可言!”
态度非常明确——“无私可言”,严世蕃已经将胡宗宪排除在“严党”之外了;更重要的是,严世蕃还强调了“阁老说”,一副誓要彻底斩断和胡宗宪之间联系的坚决模样。
那门房有些踌躇,轻声说道:
“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太伤他……”
听到这句话,严世蕃咆哮了,抓起书案上的砚池便向门口砸去!门房无奈,只能转身去回话,一直在书写辞呈的鄢懋卿反倒习以为常。就这一个细节,就足以看到严世蕃暴躁易怒,沉不住气的素日做派。当然,此时的严世蕃也确实有这个嚣张跋扈的资本,只不过,他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了一个几乎致命的大错。
来到大门口,门房对胡宗宪轻轻说道:
“反正明天阁老会和胡大人一起去见皇上,有什么心里话,明天见了面也可以说……”
意思虽然委婉,但却也能够明确告知胡宗宪今晚是进不去严府的大门了。
胡宗宪无奈了,只能慢慢回应道:
“多承好意……方便的话,就请再禀报阁老一声,有些话等到明天再说恐怕就晚了。”
什么样的话,等到明天再说就晚了?
这个问题就要牵扯到嘉靖皇帝对胡宗宪的一句评价——“顾全大局”。
如果胡宗宪真让马宁远供出了“毁堤淹田”的内幕,杨金水和严世蕃都跑不了,吕芳和严嵩便也同样脱不清干系,这两个千年老狐狸如果联起手来,裕王恐怕也会被拉下水,朝廷到时就会立马大乱。更何况,嘉靖皇帝并不希望“改稻为桑”的方略夭折,但如果镇江“毁堤淹田”的事情抖搂出来,嘉靖皇帝又不能坐视不理。所以,胡宗宪才会授意马宁远将浙江水灾说成是“河道失修”而非“毁堤淹田”。
如此,既能保全严嵩,又能保全吕芳,还能兼顾裕王,更能给嘉靖皇帝一个台阶,这才叫顾全大局。
可此时的严嵩并不知道胡宗宪的苦心,万一,严嵩在明天的御前奏对中主动承认了“毁堤淹田”的事情,可不就是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吗!
可胡宗宪的这般苦心和严嵩整整一夜的等待,都毁在了严世蕃的自以为是上。
小阁老,连夜来到了胡宗宪所住的贤良祠,准备和胡宗宪摊牌了。
镜头一转,来到了胡宗宪的身上,他对严世蕃的到来并不意外,甚至对自己未能进入严府的原因也早就了然。胡宗宪平静而执著地回了一句:
“小阁老,我这里没有什么马宁远毁堤淹田的供状。”
这份供状,就是严世蕃认定胡宗宪投靠裕王的“投名状”,他当然不会相信:
“好!没有就好!不过即使有,也不过将我们父子罢官革职坐牢!但不要忘了,自古事二主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再说了,把我们赶了下去,内阁那几把椅子,也轮不到你来坐!”
第一句,伤情;第二句,诛心;第三句,讽刺。要论吵架,严世蕃似乎从来都不怕,这不关乎他背靠大树的嚣张跋扈气,而是人家深通此道,总能找到进攻对方最为有效的角度。高拱,牛不牛?让严世蕃怼的只能用肢体动作回应;张居正,牛不牛?让严世蕃怼的竟然担心起自己的将来。
面对胡宗宪,严世蕃的底气更足,毕竟是自己亲爹一手带过来的官员,单就这份知遇之恩就足以压得胡宗宪抬不起头。
胡宗宪没有说话,对付“有理无理都声高”的人就得这样,以不变应万变,以寡言应对嚣张,什么时候把对方逼疯了,你就不战而胜了。
胡宗宪沉默,严世蕃就自信的认为自己猜中了胡宗宪的心思,继续进攻:
“看样子,你是执意要将那份供状交给裕王作为改换门庭的觐见礼了!”
这句话,胡宗宪不能不回了,“寡言回应”不代表一句话不说,一味的纵容很容易让对方坚定自己的观点。这个时候,胡宗宪必须给他纠正一下说法:
“你可以用这个心思度天下人,但不可以用这个心思度我胡宗宪!还有,阁老已经八十一岁了。你可以不念天下苍生,但不应该不念自己的白发老父!”
当然,胡宗宪的不忘初心,严世蕃是不会相信的,但他更希望严世蕃能够顾念81岁高龄的白发老父,顾念已经失去对“严党”控制的严嵩,别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自以为是,害了自己的亲爹!
按照严世蕃推行“改稻为桑”的办法,浙江必乱,胡宗宪脱不开干系,严嵩和严世蕃更脱不开干系,到时候就会是整个“严党”的末日。
只是,胡宗宪好不容易回应的一句话,反倒惹得严世蕃暴起了,《大明王朝》最为经典的一段台词出现了:
“你有什么资格训我!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是在我肩上担着,天下苍生几个字还轮不到你来说!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在浙江推行改稻为桑的国策你还施行不施行?”
表面来看,胡宗宪一个浙直地区的一把手,确实没有资格教训严世蕃这位朝廷实际上的一把手;但严世蕃所谓的“肩扛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只是嘉靖皇帝一人而已,而胡宗宪所言“天下苍生”就算只是浙江百姓,也远比严世蕃肩上的担子要重。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可是圣人给出的教诲!
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能嚣张到这个地步,天收严世蕃的时候也差不多快到了,胡宗宪不愿再理会这个二愣子,只是轻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施不施行,我在奏疏里已经说了。”
严世蕃再次予以了确认:
“这么说,你已经是铁了心了!”
胡宗宪再次沉默,终于将一直呈现进攻态势的严世蕃疯了。只见他突然举起右手在自己的右脸上掴了一掌:
“这一掌是代我父亲打的。该打!”
识人不明,代父受过,严世蕃的这波“诛心”来得太猛烈,让胡宗宪都有些措手不及。
严世蕃接着举起左手在自己的左脸上又掴了一掌:
“这一掌是我自己赏自己的!我们父子俩怎么都瞎了眼,用了你这个人到那么重要的地方做封疆大吏!”
两个响亮的巴掌就只有一个目的,逼着胡宗宪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公忠体国、一心为民的胡宗宪被天下人视为“严党”核心成员,本就无奈;“改稻为桑”的方略落在浙江,又让其夹在了“严党”、“清流党”和浙江百姓之间,更是难上加难。一心为民,就要背叛严嵩,就要落得忘恩负义的骂名;坚定依附严嵩,就要背叛浙江百姓,更会落得千秋罪名。
正如吕芳对胡宗宪的评价,他就像一个媳妇,上有公婆,下有孩子,中间有丈夫,一个字——“难”。所以,胡宗宪才会给出如此回答:
“这个封疆大吏我也早就不想做了。你们可以上奏皇上,立刻革了我。”
这正是严世蕃今天接连几出戏码的真正目的,胡宗宪的这句话一出,严世蕃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赶紧予以确认: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可不许反悔哟,汝贞同学!
严世蕃此行的目的,胡宗宪早就了然,只是,这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梦想。此时的胡宗宪或许在想:严世蕃,你要真能让我辞职,该有多好!
所以,胡宗宪索性放开了,直接问及了关键: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请小阁老就直言。”
严世蕃等的就是这句话,掏出那份早就准备好的辞呈,拍在案上,说道:
“那好,辞呈我已代你拟好了,你自己照着抄吧。”
盲目自信、高估自己;越位指挥、定位错误;不管是剧中的严世蕃,还是历史上的严世蕃,饶是再精明、再鬼才,恐也难逃一死。
究其根本,严世蕃的错就一个,他认为大明江山姓朱,大明朝廷却姓严!如此嚣张,严世蕃不倒才是天理难容!
(本文仅基于《大明王朝1566》具体演绎情节和人设解析,并不以历史史实为依据,个人观点,欢迎提出批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