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精图治的唐玄宗,是如何堕落成昏庸老头的?他最终结局怎样?】唐朝中叶,上元年间,遭受过乱军洗劫的长安依然冷落萧条。幽深、凄寂的大内太极宫中,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被软禁在这里,孤独、忧郁地消磨着他生命的最后时光。谁能想到,他就是那个统治了辉煌的开元、天宝盛世四十余载,声威远播、显赫一时的大唐天子李隆基。
可以肯定的是,唐玄宗李隆基并不是一个平庸无能,坐享其成之辈,他自幼聪睿英武、才智过人,他曾经是拨乱反正,振兴大唐的一代英杰,曾经是励精图治、有所作为的贤明君王。他生长在唐王朝多灾多难的年代。二十六岁作临淄王时,他起兵铲除了篡权乱政,准备灭唐兴韦的韦皇后、安乐公主集团,拥戴他的父亲睿宗登基。二十八岁即位后,又设计镇压了权倾天下、阴谋政变的太平公主集团,从此结束了唐王朝连续多年的纷争动乱。接着,他励精图治、任贤纳谏、兴利除弊、着力改革,使唐王朝迅速进入了全盛时期——著名的开元,天宝盛世。
“天下大治”“财物山积”“四方丰稔、百姓股富”(:《开天传信记》),面对这一片太平富足气象,“开元天子万事足”,日益陶醉于自己的文治武功之中。唐玄宗逐渐变了,变得前后判若两人。
他变得怠惰了,变得越来越贪图安逸享乐。而他初即位时,曾经是那样夙兴夜寐、勤勉奋发。开元初年,唐玄宗求治心切,常常夜不安寝。一天深夜思索,想用太原节度张嘉贞作相,却又一时忘了姓名,他立即命令宦官持烛到中书省把值宿人召入寝殿询问,并命令即刻草拟诏书,自己“不解衣以待旦,将降其诏旧”。还有一次,唐玄宗在偏殿,急于想昕翰林学士姚崇论时务,当时大雨不止,官中泥泞盈尺,他急不可耐,于是命令用自己的步辇将姚崇抬来,王仁裕在《开元天宝遗事》中说“自古急贤待士帝王如此者,未之有也”。他还亲自将为他兴建的兴庆宫新楼题名为“勤政务本之”以自勉。
可是,到了开元末期,他逐渐变了,“上在位岁久……怠于改事”,“晚年自恃承平,以为天下无复可忧,遂深居禁中,专以声色自娱”(《资治通鉴》)。尤其是到天宝初年,他五十多岁时,看中了儿子寿王的妃子,美貌聪慧、能歌善舞的杨玉环,将她千方百计纳为贵妃,宠爱无比,更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他对心腹宦官高力士表示:自己已经“倦于忧勤”,“天下无事,朕欲高居无为”,准备将政事全部交给宰相去管。唐玄宗与贵妃在后宫游玩宴饮、听歌观舞,度曲奏乐、斗鸡舞马,日夜沉缅于声色狗马和儿女恋情中。酒喝得高兴时,他们就带领几百个小宦官、宫女,列为“风流阵”,用锦被当旗帜,互相攻击斗闹取乐。每年十月天冷以后,唐玄宗就带领贵妃和贵妃的兄、姐等五家,还有宫中的歌舞女,一起到骊山华清宫避寒。“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在那里,唐玄宗更是尽情寻欢作乐,把国家大事全部抛在脑后。他还心安理得地说:“朕今老矣,朝事付之宰相,边事付之诸将,天复何忧!正是:“开元天子太平时,夜舞朝歌意转迷"。
他变奢侈了,变得挥金如土。而早年的唐玄宗厌恶奢华之风,曾经大力提倡节俭。他刚即位,就下令销毁宫中的乘舆服御、金银器玩、珠玉锦绣,并规定后妃以下不准穿戴珠玉锦绣。同时禁止天下采珠玉、织锦绣,违者处杖刑一百。他还限制公主们封户的数目,并说:“百姓租赋,非我所有,战士出死力,赏不过束帛;女子何功,而享多户邪?且欲使之知俭啬耳。”有一次,他看见宫中卫士把剩饼扔到水沟里,气得要杀了那个人。然而,后来的唐玄宗“在位岁久,渐肆奢欲”,天宝以后,竟“以国用丰行,故视金帛如粪壤,赏赐贵宠之家,无有限极”。对格外承恩的杨氏五家动辄赏赐巨万,只贵妃三个姐姐的脂粉费,每人每月就赏十万钱。对贵妃更是恣其所欲,宫中为贵妃刺绣的工匠就有七百人,雕镂器物的又有数百个。
贵妃喜欢吃荔枝,为了保持新鲜,竟派传送公文的驿马昼夜不停从岭南运到长安。唐玄宗带领杨氏五家出游时,五家仆从车马塞道路,每家成一队,穿一色衣服;牛车上镶嵌着珠玉,马具都用黄金、锦绣作成。远远望去,衣着鲜丽、冠盖豪华,灿如云锦。去过的地方,珠翠首饰撒得满地都是。贵戚、大臣为了逢迎,争相献金献食,为公主们献的珍馐美味,“一盘之费,盖中人十户之户”。这时的唐玄宗已经成了出名的风流天子、享乐皇帝。
他同时变骄横了,变得听不进逆耳之言。而早年的唐玄宗虚怀纳谏,很有唐太宗贞观遗风。他即位之际,右拾遗严挺之上疏劝谏他不要耗费财力人力庆祝登基,唐玄宗不仅停止了活动,而且厚赏严挺之,命令把他的忠直向百官宣示,来倡导谏诤。以犯颜直谏著称的宋璟,不止一次当面驳回唐玄宗封赏的命令,唐玄宗都能当场收回成命。为了表彰宋璟,多次赏赐金帛,有一次还把一双金筷子赏给他,以比喻他的忠直。到开元后期,韩休作相时,唐玄宗小有过失,就赶紧问左右:“韩休知道吗?”
有一天他对着镜子闷闷不乐,左右的人问他:“韩休作相,陛下瘦了好多,为什么不赶走他呢?”唐玄宗却说:“我虽然瘦了,天下一定肥了。肖嵩服顺着我,他走了,我睡不安稳;韩休常力争,他走了,我睡得很踏实。我用韩休是为天下,不是为自己。”这时,唐玄宗尚能接受意见,但显然已有点勉强了。此后,张九龄、李林甫同时作相,“九龄事无细大皆力争”,而李林甫“巧伺上意”,阿谀逢迎。唐玄宗不愿再听不同意见,在张九龄力争时,竟变了脸色说:“事情都得由着你吗?”临察御史周子谅有一次对唐玄宗任相提出反对意见,唐玄宗盛怒之下,竟命人在朝堂上将周子谅打得死去活来。并且,唐玄宗很快听信李林甫构陷,罢免了张九龄,“自是朝廷之士,皆容身保位,无复直言”,“谏净路绝矣”。
骄奢淫逸也自然使得他变昏庸了。比如对贵戚权幸的态度,唐玄宗就来了个大反转。他即位初年,鉴于多年来皇亲国戚在干扰朝政,在外横行不法,坚决采取抑制措施。对他们不滥封滥赏,同时严加管束,限制特权。唐玄宗的兄长申王、宁王为人说情求官都遭到拒绝,“由是请谒不行”。开元初,唐玄宗异母弟薛王的舅舅王仙童欺压百姓,受到御史弹劾,唐玄宗不听薛王求情,依法惩办了他,“由是贵戚束手”。后来,皇后的妹夫长孙昕与其妹夫在里巷殴打御史大夫李杰,唐玄宗闻知:“大怒,命于朝堂杖杀,以谢百僚”,又亲自下诏书安慰李杰,自责没有管好密戚。但到唐玄宗晚年宠幸杨贵妃后,却一反早年的做法,对贵妃一家滥加封赏,无比宠幸优容。
贵妃的三个姐姐都被封为国夫人,随意出入宫掖;族兄杨国忠靠裙带关系竟做了宰相,并身兼四十余职。杨氏一门内掌宫掖,外干朝政,权倾朝野,无人敢惹。文武百官乃至亲王、公主争相讨好、行贿,“每有请托,府县承迎,峻如诏敕,四方赂遗,其门如市”(《旧唐书·后妃上》),杨国忠靠收贿赂竟“积缣三千万匹”。杨国忠的儿子科举考试不及格,不仅得中高第,而且连连升官。杨家成了一个特权势力集团,以致于民间有“生男勿喜女勿悲,君今看女作门楣”之讥。
唐玄宗的变化带来了一连串恶果:朝廷大权旁落,政局败乱;统治集团矛盾尖锐,一触即发;财政入不败出,聚敛之臣广为搜刮,致使“中外嗟怒”。同时,由于自恃国力强盛,大事边功,使得民间兵役沉置,生产荒废;而且造成边兵日重,将帅日骄。唐玄宗已坐在火山口上,但他只顾享乐,毫无觉察。
“渔阳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正当唐玄宗昏昏然于歌舞升平之中时,一场大祸爆发了。公元755年,东北少数民族安禄山经过多年累积,准备大举起兵叛乱,第二年就打到长安。多年的深宫享乐生活磨尽了唐玄宗的英雄气概,他无心抵抗,只得带了贵妃、太子仓惶出逃。在长安附近的马嵬坡(今陕西兴平马嵬镇),禁军首领陈玄礼带兵兵变,杀死杨国忠,又逼迫唐玄宗忍痛缢死了杨贵妃。同年,太子李享在灵武即位,唐玄宗逃到西蜀,从此退出了政治舞台。这场安史之乱历时七,八年,席卷了半个中国,使得户口损失四分之三,大片州县沦为废墟,人民遭受了巨大灾难,唐王朝也从此走了下坡路,开、天时代的兴盛一去不复返了。
唐玄宗不仅误国误民,自己也落得身败名裂。他回长安后,成了宦官李辅国的掌中之物,被幽禁在与世隔绝的太掖宫中,他曾经写诗悲叹自己像被人舞弄的傀儡。公元762年,78岁的唐玄宗在寂寞、忧伤中死去,由他主导的这场历史悲剧至此落下了沉重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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