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龙龙
01
公元759年秋，“安史之乱”已折腾到四个年头了。
中原一片焦土，关中满目丧乱，地处陇上的这个边郡，尽管鼓角声声，吐蕃人努着血眼，想一口吃掉这个地方，不过还没下口。白头乱发的杜甫，就在他生命的低谷，携带家口，蹒跚来到了秦州（天水）。
公元７５９年（肃宗乾元二年）的天水非比寻常了。因此，在这个秋天里，天水的明月因杜甫的到来而分外明朗。
杜甫携妻带子到达一个叫东柯的小村落，放眼望去、一片葱葱郁郁、溪流潺潺。
杜甫长舒一口气：夫人，我们就在这里安家吧，你看着风景优美，虽然没有长安城发繁华，却也是一方乐土！
杜甫夫人也满口答应：孩他爹，你说了算，再说咱们大侄子杜佐也在这里，混的还不错！
行了，不说了，赶紧去找佐儿吧！
杜佐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一见面，一家人相顾无言，却泪流满面。
杜佐抬起衣袖擦干了眼泪道：叔父，前段时间你写给我的信我收到了，我在这里也都给你安排好了，条件艰苦，恐怕要委屈你们了。
贤侄什么也不说了，已经很好了！我们一路从长安走来，狗日的安禄山现在是无恶不作，家不能家、国不能国呀！
一旁的杜甫妻子一边抽泣一边骂道：天杀的安禄山！
杜佐也安排了饭菜，杜甫也算开心，毕竟遇见了亲人，不免多喝了两杯。一家人相逢结束了，杜甫也趁着酒意开始了整理房间、拾掇院子。
就这样杜甫客居在东柯了。东柯在秦岭的泽被下，野菜多、也能种点瓜果蔬菜、药材也颇为丰富，杜甫被这叛乱折磨的够了，他想着一家人凑个食果腹还不是问题。
时间说快也快，转眼间已经到秦州一个多月了。周围的乡亲们也很好奇这位看着眼神坚定的外来户，不免打听八卦一番。
村长是一个很负责的人。村里新来了人，必须要问明白。杜佐给乡亲们解释；这位是我族叔父，大名鼎鼎的杜甫杜子美。从长安首都来的，大家知道吧？！
众人一脸茫然，我们又不识字、也不看报。
杜甫不怪他们，心里念到；是啊，这里谁知道我呀，我的诗是给那些达官显贵看的，给皇帝看的，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
村长大概听明白了，这是一位秀才，从长安来的，厉害着呢！平时还可以给我们的孩子们教教书、识识字，过年还可以给我们写写春联什么的。就这样吧大家上地去干活吧。
乡亲们开心的散开了。
02
流寓秦州的杜甫很寂寞、很茫然，除了历古刹名寺，走亲串友，访谈作诗。隗嚣宫、南郭寺、太平寺、麦积山石窟寺……无一不成为其踏访之处，每到一处，便想到昔日的不少朋友，贺知章、孟浩然、岑参、贾至、严武、郑虔，这些唐诗里人们并不陌生的名字，就在他的秦州诗里反复行吟。
想到这里，杜甫突然想起来，以前在长安和他交好的一个老朋友赞公和尚就发配到了这里呀！经过多方打听，赞公和尚在距离自己不远的一个叫西枝村的地方。
公元759年秋天的一个下午，天气还算不错，太阳也晒在杜甫脸上。他思友心切，急忙牵着毛驴骑上就径直走了。
杜甫老婆在门口一遍遍嘱咐：骑慢点，毛驴今天有脾气，你把别用拐杖打，小心别摔了。
终于见到了故人，除了激动还激动。杜甫和赞公谈了好多事情，杜甫心中的苦闷终于也有倾诉的人了。赞公大师想留宿杜甫，杜甫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杜甫笑的很开心，是从到秦州之后从，没有过的笑。
赞公大师是懂杜甫的，知道杜甫心里已经吟诗一首了。杜甫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张口就来；《宿赞公房》
杖锡何来此，秋风已飒然。
雨荒深院菊，霜倒半池莲。
放逐宁违性，虚空不离禅。
相逢成夜宿，陇月向人圆。
赞公和尚拍手叫好，老杜满意的端起来合理一口菊花茶！
到了晚上，两位老朋友点燃松明灯，烧火煮茶，通宵攀谈。两人回顾京城往事，感慨万千。
杜甫问赞公大师：你在长安城里，是人所共知的高僧大德。如今你被安顿到这里，你心里真的心甘吗？
赞公岂能不知老杜的这话何意！？
老杜啊，我给你讲：追名逐利与我无缘，在长安虽然身居浮华都市，却是心静如湖水，潜心修行念佛，普度众生，不幸被贬山野，倒是也遂了我的心愿，其实这两年我佛法禅理有了更高的领悟。嘿嘿!
杜甫似乎欲言又止，陷入了沉思……
这天晚上，两人聊了一夜，不知不觉，已是东方朦胧，仍谈兴不减。最后商定稍作休息后，继续出外寻找理想的卜居地。
在秦州这三个月，老杜和赞公互相往来的诗有5首，在秦州，也只有赞公和尚诗老的布衣之交了吧！
然而杜甫和赞公在西枝村周围看了好几遍，都未能找到如意的卜居地，杜甫只好暂时回到秦州城里。过了几天他又听说西枝村西边有一条山谷，那风光无限，条件不错。于是又产生了再去西枝村与赞公和尚一同寻找卜居地的想法。为此杜甫用诗的形式给赞公写了一封信，再次谈到自己对卜居地的基本要求和与赞公作邻往来的美好憧憬。这就是杜甫在秦州城里所作的《寄赞上人》一首。
一昨陪锡杖，卜邻南山幽。
年侵腰脚衰，未便阴崖秋。
重冈北面起，竟日阳光留。
茅屋买兼土，斯焉心所求。
近闻西枝西，有谷杉黍稠。
亭午颇和暖，石田又足收。
当期塞雨干，宿昔齿疾瘳。
裴回虎穴上，面势龙泓头。
柴荆具茶茗，径路通林丘。
与子成二老，来往亦风流。
老杜觉得自己已经年迈，腰腿也不灵便，不宜居住在阴冷的地方，如果有一块阳光充足的山坡上能搭建自己的茅屋，周围还有土地可供耕种，就心满意足了。
当他听说西枝村西边有个地方，不但林木繁茂，风和日暖，而且有着旱涝保收的田地，便渴望能去那里居住。
老杜给老婆说；如果这一愿望得以实现，到时和赞公你来我往，一同徜徉在山原，信步于林径，观看西枝村秀色美景；赏花品茶论经赋诗，是件多么令人惬意，使人羡慕的风流之事。
他老婆没理他继续在缝缝补补。
然而自古理想与现实多难于一致，由于种种原因，杜甫在西枝村与赞公和尚作邻卜居的愿望不但未能实现，就连客居秦州也是无法继续下去了。自己正在和将要面临的飘泊不定的生活，想来十分惆怅，觉得这是自己命该如此。
到了是年年底，杜甫决定离开秦州前去同谷了（甘肃成县）。临别前杜甫写了一首《别赞上人》的诗书留给赞公和尚，以此告别。
百川日东流，客去亦不息。
我生苦漂荡，何时有终极。
赞公释门老，放逐来上国。
还为世尘婴，颇带憔悴色。
杨枝晨在手，豆子雨已熟。
是身如浮云，安可限南北。
异县逢旧友，初忻写胸臆。
天长关塞寒，岁暮饥冻逼。
野风吹征衣，欲别向曛黑。
马嘶思故枥，归鸟尽敛翼。
古来聚散地，宿昔长荆棘。
相看俱衰年，出处各努力。
作者：杨龙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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