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所说的“河套地区”位于黄河以南,陕西榆林镇以北,宁夏镇以东,山西偏头关以西,分属于现在的宁夏自治区和内蒙古自治区。“河套地区”东、西、北三面为黄河所环绕,东西两千里,南北远者八九百里、近者二三百里,土地肥沃,适宜农桑。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原先此地属于明朝。明英宗正统年间,随着也先率领的蒙古各部落的强盛,逐渐南进,趁着英宗朝廷内部混乱之际,占领了此地。此后近百年,明孝宗曾尝试夺回,没有成功;明武宗想要亲征此地,遭到群臣的阻挠,没有成行。直到嘉靖间河套仍然在蒙古部落手中。嘉靖二十五年(1546)曾铣担任陕西三边总督,复套之议重新被提起。
曾铣,字子重,南直隶江都人。为生员时,便常以才自豪。嘉靖八年(1529)进士,被任命为长乐县知县。不久以御史巡按辽东。适逢辽阳兵变,以赵劓儿等为首的士兵作乱。曾铣暗中查得为首者姓名,密令诸将将其逮捕。然后疏言:自大同兵变以来,对于兵卒的处罚太轻,时常发生欺辱官员、组织兵变的现象,请求将首恶诛杀,以正军纪。嘉靖皇帝答应了他的请求。这是自大同兵变以来少有之事。
之后曾铣又被擢升为大理寺丞,迁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以俺答汗时常攻入内地,修筑临清外城。工毕,晋升为副都御使。三年之后,改抚山西,蒙古军队不敢进攻,以功升为兵部侍郎。嘉靖二十五年擢为陕西三边总督。蒙古十万铁骑由宁塞营攻入,在延安、庆阳境内大肆掠夺。曾铣率兵数千驻扎塞门,遣参议李珍直捣寇巢于马梁山,斩首百余级,蒙古军退去。后来时常应对蒙军的袭扰,交战不断。也正因为此,才使得曾铣认识到夺取“河套地区”对保证中原地区安定的重要性。最终提出了复套之议。
曾铣虽是一介书生,但却一点不输于能征善战的武将。他杀伐果断,性格刚烈,作战英勇,颇有铁血将军之风。
曾铣自入仕以来便官运亨通,非常感激嘉靖皇帝的知遇之恩,便常常想着如何报答。而他在任陕西三边总督时,蒙古军便以“河套地区”为基础,时常对陕西各边进行袭扰。有时大兵临境,有时小股军队抢掠。这使得陕西一带时常处于威胁之下。而这一切都源于河套。于是曾铣便上疏请求重启复套之议。
他在奏疏中认为:蒙古军出河套便可攻打宣府、大同及京师北部三关,震动畿辅;入河套,则可攻打延绥、宁夏、固原,扰乱关中;深山大川,地势之利在敌不在我。他指出:冬深水枯,马无宿草,春寒阴雨,壤无燥土,敌势渐弱,我军乘其疲敝进攻,必胜。他请求嘉靖皇帝调拨给他精兵六万、山东枪手两千,于春夏之交,亲自率军直捣敌人巢穴,一定能够夺回河套。这才是解决北方蒙古问题的一劳永逸之法。然后,曾铣又条陈八议具体说明自己的策略,进呈到兵部。
兵部诸大臣认为曾铣是好大喜功,将奏疏下发给诸镇的文武将吏讨论。但是嘉靖皇帝读完他的奏疏后,却被他说得热血沸腾。他认为连孝宗、武宗都没有解决的问题,将要在自己手中解决。于是他下诏:“贼人占领河套,为我大明之患久矣。朕宵旰思之,但是却无大臣能够为朕分忧。曾铣之议甚合朕心,命曾铣与诸镇官员共同商讨具体的方略。发帑金二十万两以为修浚边关之费。”
曾铣与嘉靖皇帝虽然热情高涨,但是很多文臣武将却并不认同。当时三边的巡抚如延绥巡抚张问行、陕西巡抚谢兰、宁夏巡抚王邦瑞以及巡按御史盛唐,对嘉靖皇帝的旨意阳奉阴违。他们并没有按照诏书的要求与曾铣会议讨论此事。曾铣大怒,直接向嘉靖皇帝告状,嘉靖下谕谴责诸巡抚。这时,恰好张问行罢职,杨守谦继任。他与曾铣的观点相同。于是众巡抚、总督的会议才算成行。众人最后商定了十八条建议,连带着营阵八图一同进献给嘉靖。
嘉靖皇帝本来一如曾铣所言,对收取河套信心十足。但是突然一天心中又有所疑虑,担心可能会出现意外。于是便下了一道手谕,向内阁及九卿大臣询问:“现在攻打河套,真的出师有名吗?军队粮饷真的足够吗?一定能够成功吗?”这时如果内阁辅臣坚决支持的话,复套之议便算真正决定下来了。可是众大臣却各有心思。
内阁首辅夏言是曾铣提议的坚定支持者,但是却不能代表所有人。次辅严嵩对收不收回河套却并不在意,他只在乎能不能扳倒夏言,坐上首辅的位置。于是在严嵩的奏议下,本来是要不要对河套用兵的问题便转变成了首辅之争,成了严嵩与夏言之间的矛盾的爆发点。
严嵩察觉到皇帝心思有些不稳,知道这是一个借此扳倒夏言的机会,便上疏极言河套不可复。然后又对嘉靖皇帝说,以前所拟褒奖曾铣的奏疏都出自夏言一人所作,臣等皆不知。这很巧妙地将本是皇帝的决议转为夏言作出的决议。嘉靖皇帝性格猜忌,最忌讳大臣擅政,这使得他认为自己很可能是受到夏言奏疏的影响,原先作出的赞同收回河套的决定并不是出自自身的意愿。
然后严嵩又联合朝中反对收回河套的官员如兵部尚书王以旗等,一同上奏,指责收回河套之议的一系列弊端。严嵩又在奏疏中指控曾铣克扣官军粮饷达百万,掩饰败绩不奏等诸多不法罪行。
在群臣的攻势下,嘉靖皇帝终于认定原先的决定是错误的,是受到夏言、曾铣这些贰臣的欺骗。于是下令将曾铣逮捕,勒令夏言致仕。收回河套的决议最终胎死腹中。
本来嘉靖皇帝并没有诛杀曾铣之意,但是严嵩为了彻底除掉夏言,便再次疏奏:曾铣曾密令其子曾淳联系夏言的妻弟苏纲,通过他买通夏言,两人合谋促成了原先的收回河套的提议。封疆大吏与朝廷重臣勾结,是皇帝大忌。在没有任何佐证的情况下,嘉靖皇帝便将曾淳、苏纲打入诏狱。而曾铣最终便以交结内侍律被斩首,妻子流放两千里。
俺答汗自从统一蒙古之后,对于明朝的侵夺和逼迫越来越严重,更是曾经攻打到京师城下。这就是嘉靖朝所谓的“南倭北虏”威胁中“北虏”。嘉靖皇帝其实有点被俺答汗打得怕了。这导致他形成了一种矛盾心理。一方面想要消灭蒙古部落,扬眉吐气;一方面又心中惧怕,担心一旦不成功,会引发蒙古军队更大的反扑。这就是他刚开始坚定支持收回河套,后来又突然打了个激灵、心中动摇的主要原因。
而严嵩则扮演了一个推波助澜的角色。不是往好的方面,而是往坏的方面推动。他顺利将问题的性质进行了转移,嘉靖皇帝落入其思维中不可自拔,完全忘记了收回河套之事。不得不说,严嵩在把握人的心理方面已经出神入化了。
参考文献:《明史》、《明史纪事本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