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有首很著名的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植是个大才子大诗人,但显然并没有把人性看透。
现实中,恰恰因为是同根生所以才相煎,乞丐不会嫉妒土豪,只会嫉妒甚至残害,比他乞讨更成功的乞丐。
大臣不会嫉妒皇帝,只有皇帝的兄弟才会嫉妒皇帝,这才是真实的人性,你以为出身低微,就应该相互扶持吗,错。
越是出身卑微的人,反而是更看不惯出身卑微的人,因为他们两个会相互妒忌,凭什么我的境遇就不如你。
唐朝时期,就有这么两个人,他们两个都是玄宗面前的大红人,但就是相互看不惯,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他们就是唐朝大名鼎鼎的宦官高力士和宠臣毛文仲,他们两个的出身可以说都非常苦,都是低到尘埃里的那一种苦。
(01)奴隶与太监
中国历史从宋代之后,似乎就开始乏味起来,主要是人物开始变得乏味,宋代开始的人物,命运起伏很大的人,似乎越来越少,人们越来越以一种平淡的方式过完一生。
当然这不是绝对的,但宋朝之前的人物,命运离奇的很多,人物看起来更有意思,比如说今天要说的这个人毛文仲。
他可是从奴隶到将军,命运那可不是一般的曲折,父亲是高丽人,估计是高丽被灭后加入了唐军,曾官任游击将军,后来犯了罪,官职被削,家属也被籍没为奴,所以王毛仲从小就成了奴隶。
奴隶这个词本来是很卑微的,这种人大概率上讲一辈子没什么出息了,因为古代奴隶是一种身份,这种身份的人,是不能科举不能种地不能经商,总之一句话,那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在主人的眼里,你就是一个会说话的财产,只能一辈子为主人服务,绝大部分奴隶终其一生,活动范围都比较小,能落个善终就很不错了。
但毛文仲很幸运,他虽然是奴隶,但他的主子却是临淄王李隆基,从小跟着李隆基斗鸡遛狗,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李隆基更是逍遥快活,自己的伯父做了皇帝,自己也顶天也就是做个好王爷,但命运之神不经意间垂青了李隆基,毛文仲的身份地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
李隆基是通过政变上台的,杀了朝廷大员,逼死姑姑,控制老爹,跟李世民做得一模一样,身为李隆基努力的毛文仲自然是出力甚多。
李隆基做了皇帝之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的这些府邸旧臣自然就跟着水涨船高,尤其是毛文仲,本来就是武人出身,政变中出力很多。
李隆基亲授其大将军衔,后来又将其封为辅国大将军,王毛仲所受到的荣宠,在当时无人能出其右。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从奴隶到将军,那么高力士呢,他的出身怎么样呢?
凡是太监,根本就不可能出身好,奴隶尚且有个完整的身躯,谁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去想着挨上一刀,切掉身体的一部分,变得不男不女。
高力士的确很惨,甚至发达后姓氏都不是自己的,不像魏忠贤起码发达之后,他们家族也跟着兴旺了。
高力士,潘州(今广东高州市)人,本名冯元一,是隋、唐两朝骁将冯盎的曾孙。武周圣历初年,其家因罪被抄,他被阉割为奴。
这还不算完,不是每一个进宫当太监的人,都能有好下场,高力士有一个犯了一个轻微的过失,就被武则天鞭笞赶出了皇宫,流落街头。
幸好当时武三思的太监高延福收留了他,并认他为养子,从此高力士改名换姓,世间再无冯元一,多了一个善于钻营的高力士。
李隆基还是临淄王的时候,高力士就用心结交,很快就成了李隆基的心腹之人,而且从此之后高力士这一生就只忠于李隆基,成了他最最信任的太监。
按理说,一个是李隆基宠信的大将军主外,一个是皇后的太监主内,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就会起冲突呢?
(02)权势滔天
在皇权时代,只要你跟皇帝关系好,就算你是个饭桶,照样能够混得风生水起,况且毛文仲这个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毛文仲的本事乍一看没什么,但其实很重要,因为他跟孙悟空的能力差不多,那就是能养马,毛文仲是个名副其实的弼马温。
冷兵器时代,马匹就是当时的坦克,对于作战来说至关重要,毛文仲接管养马这个职务之后,短短十余年,战马数量翻了一番,迅速回升到四十三万匹。
而且毛文仲还在玄宗的封禅大典上,大大风光了一把,当时挑选了数万匹良马,每色一队,望之如云锦。
封禅礼毕,玄宗又加封王毛仲开府仪同三司(文散官一级,从一品),以此表彰他在蓄养战马上的功劳。自玄宗即位以来,获得这个头衔的人只有四个:王皇后的父亲王仁皎,宰相姚崇、宋璟,还有一个就是王毛仲。
如果说养马这件事毛文仲还算有功的话,那么接下来这件事,则完全显示出了毛文仲在唐玄宗心中的地位,宠信到了何种程度。
当时毛文仲嫁女儿,满朝文武都争相送礼,都想着巴结这个玄宗的宠臣,就连玄宗也非常关心,直接问他还有什么需要。
毛文仲倒是也不客气,毕竟他们连个关系特殊,主子和奴隶之间,不需要讲儒家那套虚礼,直接说婚礼已经准备好了,就是朝中有一两个人请不来。
玄宗听了,哈哈大笑,不就是张说和源乾曜吗,他们两个人这么难请吗?
他们两个都是当朝的宰相,玄宗还以为毛文仲说的是他们,但毛文仲却说他们两个早就到了,想想也是,当朝宰相怎么可能不去结交天子宠臣呢,就算看不上他,面子上的是总是要给的。
这个连宰相都请得动,却偏偏还不来的人叫宋璟,他面前退休了,之前也是宰相,是有名的清高耿介、不阿权贵。
玄宗听了之后,说你回去吧,婚礼当天,宋璟一定会去的,果不其然,婚礼当天宋璟真的去了,尽管只是停留片刻就走了,这也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
眼看着毛文仲权势滔天,背地里却有一个人恶狠狠地盯着他,完全是出于妒忌,那么谁会妒忌毛文仲这样的人呢?
正常人肯定不会,普通人是不会嫉妒奴隶的,这种关系没什么好羡慕的,唯一会嫉妒奴隶的,只能是奴隶,这个最嫉妒毛文仲的就是皇宫里的太监头子高力士。
高力士本质上,也是奴隶,而且还是挨了一刀的奴隶,他们的逻辑也很奇葩,自己挨了一刀,似乎理应受到更高的宠信,看见同伴受宠,心里肯定不平衡。
(03)宦官崛起
唐朝是个宦官专权很严重的时代,而宦官掌握权力,就是从高力士开始的,宦官作为一个强劲的政治势力,正式登上了大唐帝国的历史舞台——“宦官之盛自此始。
可偏偏毛文仲又是个非常看不起宦官的人,他对所有的宦官都嗤之以鼻,而且因为出身相同,他对宦官的讨厌程度尤甚。
这就是奇特的人性,你不会嫉妒比起强得多的人,你只会妒忌你的同学和亲戚,就这样玄宗朝两大宠臣,开始了彼此看不惯的,互相争斗的生涯,同样都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他们两个究竟会鹿死谁手呢。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中国两千多年的帝制已经给出了答案,那就是正常官员斗不过宦官,关于这点《大明王朝1566》里的一段对话,说的非常精辟。
嘉靖宠信的宦官吕方说,大明朝所有的人都有退路,只有他们没有,他们只有一个靠山,那就是皇上,太监没有家,皇宫就是他们唯一的家。
这段话揭示了皇帝为什么宠信宦官的原因,因为宦官是孤家寡人,没有任何的势力可以依靠,没有宗族,没有势力,没有后代,只有这样的人才最让皇帝放心。
而皇帝最不放心的,就是大臣结党,皇帝最害怕的就是自己被蒙蔽,因为大臣一旦结党,那就是对皇权最大的威胁,任何时代,小团体都是被皇权严厉打击的。
而毛文仲做什么都可以,但却膨胀得有点过分了,本来就是有军权的人,却偏偏还要去结交禁军,背地里高力士虎视眈眈,就盯着他,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开元中期,除了朝中许多文官对王毛仲趋之若鹜外,当年跟随玄宗搞政变的那帮禁军将领,如葛福顺、李守德等数十人,也全都成了他的铁杆拥趸,人人唯其马首是。其中,葛福顺还跟王毛仲结成了儿女亲家。这帮人依仗王毛仲在朝中的权势,恣意妄为,横行不法,朝廷有关部门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压根不敢过问。
正常部门不敢问,但高力士敢,所谓得意忘形用来形容毛文仲是最合适了,他已经触及到皇帝的底线了,不管皇帝再喜欢他,这个逆鳞是绝对触不得的。
高力士最会察言观色,不急不躁才能让他一直在玄宗身边,成为李隆基最信任的人,高力士在等一个机会,一旦时机成熟,高手过招一击必中,直接要你命。
事情的导火索同样也是一场喜事,这次是毛文仲的孩子出生,要不说人比人得气死人,这次玄宗同样还是赏赐了一大堆东西,顺带授予了这个婴儿五品官职。
而且还命高力士前去祝贺,别人生儿子让一个太监去祝贺,怎么着这个太监心里都高兴不起来,估计是毛文仲喝多了,也可能是太得意了。
回来之后,玄宗问高力士情况怎么样,高力士的回复故作平淡,回答到,毛大人看看襁褓中的婴儿说,难道我的儿子不配封个三品官吗?
这种话大概率上不会是高力士瞎编的,当时那么多人,太监之所以受到信任,就是因为经受住了很多考验,不管高力士这个人评价怎么样,他对玄宗的忠诚度,还是没得说的。
高宗听到这样的话,终于怒了,普通人家得奋斗多少年才能坐上五品官,毛文仲孩子尚在襁褓,就已经是五品官了,他还不满足,还敢埋怨皇帝做的不好。
玄宗的怒气被高力士看在眼里,于是决定再浇一把油对玄宗说,北门禁军这帮奴才,势力太大,而且跟王毛仲勾结在一起,若不尽早铲除,必生大患!
此话一出,毛文仲的死期到了,开元十九年(公元731年)正月,玄宗下诏,以“不忠”和“怨望”为由,将王毛仲贬为瀼州(今广西上思县)别驾。同日,葛福顺、李守德、唐地文、王景耀、高广济等禁军高级将领,也全部被贬为边远各州的别驾;王毛仲四个年长的儿子,均被贬为边荒地区的参军;此外,还有数十个朝臣遭到了株连。
而且毛文仲在流放途中,又被使者追上,就地赐他自尽,高力士斩草除根,绝对不允许毛文仲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唐朝的两大权臣,就这样在朝堂上斗法,毛文仲死了之后,这种风气并没有收敛,玄宗朝后期开始,朝堂上斗争无比激烈,由此引发了许多内耗,也给安史之乱埋下了祸根。
这就是人性的复杂,两个同样是出身卑微的人,没想到互相看不惯,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你身边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例子呢,欢迎留言讨论。
(作者:昭烈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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