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一直有“强汉盛唐”的说法,是指汉朝和唐朝国力强盛,凭借强大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四夷宾服万国来朝,兵强马壮国泰民安。但客观而言,无论是汉朝还是唐朝,强盛之时都仅限于几个皇帝在位期间,并非像后人想象的那样,数百年一直强盛如斯,天下无敌。就拿唐朝而言,真正强盛的时期,也仅限于唐太宗李世民时代、唐高宗李治时代、和唐玄宗在位的前半期。
唐玄宗李隆基,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很复杂的人物。前半生雄才大略,英明神武,后半生却昏聩不明,蜕变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昏暴之君。在他统治下,唐朝经历了繁花似锦的巅峰时代,然后急剧衰落,一落千丈,从此进入下行轨道不能自拔。唐玄宗的好大喜功、志大才疏,是导致唐朝极盛而衰的重要原因。在这种心态驱使下,即使在盛唐时期,唐朝已经出现了一次最为耻辱的事件。
甘肃巩昌府洮州厅西南七十多里外,是一片绵延百里的群山。深山中一座山峰上,有一个历经千百年的古城废墟,当地人称之为羊巴城,“半在山上,下临洮水,三面险绝,唯有西南一路可通,其西则石壁峭立,营迹累累”。清朝光绪年间,当地农民周肇南上山耕作时,偶然从土石中挖出一件奇特之物。这件东西是一件石器,长约两米左右,直径约三四十公分,形状为标准的八棱柱形,八个面每一面都刻有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件奇形怪状的古物,正是闻名后世的唐朝文物八棱碑,正式名称是“石堡战楼颂碑”。这件文物出土后,当时并未引人注目,结果被美国传教士劳塞尔注意到了。劳塞尔是个中国通,他虽然不能完全确认八棱碑的历史渊源,但隐约意识到这件文物不同凡响,于是辗转运到国外,如今珍藏于美国芝加哥菲尔德自然历史博物馆。
经后世文物学家和考古学家研究,结合碑文内容和石碑出土地点、以及相关历史记载,这块石碑,是唐玄宗时期名将哥舒翰为了纪念石堡城之战所立下的纪功碑。石堡城的具体地点还有所争议,但这块石碑是石堡城之战的文物遗存已得到公认。
唐玄宗天宝八年,唐朝和吐蕃之间,为了争夺边境重要据点石堡城,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大战,即有名的石堡城之战。吐蕃依托石堡城凭坚固守,唐朝出动重兵围攻,最终唐军在哥舒翰指挥下,夺取了石堡城。因此哥舒翰才会树立纪功碑,对此大书特书。可是纵观这场战事的始末首尾,却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次战事不仅无功可记,反而堪称是唐朝的一段最为耻辱的“黑”历史。
唐朝开国后,西部毗邻的吐蕃也日渐强大,双方之间战事不断。唐蕃之间边防重镇石堡城,一度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这个山巅之上的弹丸之地,数次易手,让双方都死伤惨重。开元十七年,石堡城被唐朝占据,到开元二十九年,又被吐蕃夺走。唐朝在当时处于军力全盛时期,已在战场上夺取了压倒性优势,但好大喜功、力求完美的唐玄宗还觉得不过瘾,认为石堡城未能夺回是一种不能容忍的遗憾。
天宝年间,唐玄宗多次筹划夺取石堡城,但当时主持西部边境军事大局的大将王忠嗣,却保持清醒头脑。他认为,石堡城地势太过险峻,三面悬崖,下临大河,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通。敌军只要扼险固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唐军要想夺回,必将伤亡惨重,在唐朝已经全面占据整体优势的前提下,根本不必要去付出这样大的牺牲,“若顿兵坚城下,费士数万,恐所得不抵所失”,建议等时机成熟再说。
唐玄宗十分恼怒,认为王忠嗣有意抗命,结果王忠嗣从此失宠,并被贬谪。唐玄宗任命新生代大将哥舒翰为陇右节度使,主持发起石堡城之战。哥舒翰立功心切,不顾实际条件,于天宝八年出兵,带领六万三千多人,猛攻石堡城。结果被王忠嗣不幸而言中。石堡城地势险绝,只有一条小径可通,几万唐军施展不开,只能分成小队,一批批踏上那条死亡之路强行仰攻。
《资治通鉴》记载,“吐蕃但以数百人守之,多贮粮食,积擂木及石”,几百个吐蕃守军在隘口筑起石墙,滚木、礌石、箭矢如雨而下,唐军避无可避,死伤枕籍。哥舒翰已在皇帝面前立了军令状,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采取人海战术,硬逼着将士们往上冲。结果一直到吐蕃粮尽援绝,弓箭器械耗尽,才被迫投降。等到攻占石堡城后,“唐士卒死者数万”。一共出兵六万多人,战死人数却达到数万之多,收获只是一座空城,和四百多个俘虏。唐朝出动六万多人,面对四百个敌军,在兵力是对方十倍以上的情况下,却战死数万,兵力对比之悬殊、战损之惨重,在唐朝绝无仅有。如此惨重的代价,却仅仅是为了满足皇帝的片刻虚荣心与面子,堪称唐朝战争史上一段最为耻辱的“黑”历史。李白为此写诗讥讽道:“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对帝王将相用将士血泪“打造”自己“光辉”形象的行为表示鄙夷。
参考史料:《新唐书》、《资治通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