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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岛。
监狱的大门还没开,门口就站了两长溜西装革履的劲汉,执法陈功,总巡查黄少岺以及二三十个堂口的大哥,另外还有陈启礼的妻子陈怡帆和几个儿女,站在门口翘首仰盼。
今天是竹联帮前帮主陈启礼和总护法吴敦出狱的日子。陈启礼和吴敦二人因“江南命案”被抓后,曾被台湾当局判处无期徒刑,后一再减刑,直至今日出狱。
刑期一减再减,两个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无期徒刑的犯人,在关押了6年之后就刑满释放,这在台湾的律法史上可谓绝无仅有。究其原因,除了陈启礼的老婆陈怡帆和竹联帮兄弟的不断努力,更多的是当局的掌权者换了人。
监狱的大门缓缓开启,陈启礼和吴敦走了出来,当陈启礼和吴敦的脚迈出监狱门口那条黄色的警戒线时,冲在最前面去迎接的黄少岺看到陈启礼脸上的肌肉出现一阵痉挛,瞬间便消失了。
大铁门重新缓缓关上,将内外隔开两个世界。
陈启礼明显清瘦了许多,精神还很不错,原先的中分式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梳成了大背头,整个人看上去给人一种更加稳重,老成的感觉。
陈启礼被一帮兄弟围着,他脸上的表情很正常,没有任何激动的样子,望着一个个激动异常的人,他没有说话。倒不是他不愿接话,而是他不愿说,说什么才好呢?
吴敦像一只刚放出牢笼的猛虎,原先嘴里缺的门牙虽然早已补上,可说话仍含糊不清:“妈的,老(死)子在里面想死了,出来一定要大干一欢(番)。
陈启礼分开众人,走到陈怡帆的面前,两人默视了片刻,陈启礼说:“辛苦你了。”
接着,陈启礼弯腰抱起女儿,一手牵了儿子,说了一声:“走,我们回家去。”
陈启礼出狱的消息很快在黑道上传开了。那些和竹联帮势同水火的帮会,也纷纷派人前来祝贺。
但陈启礼却不同意这么做,他只在自己家里摆了一席酒,宴请了竹联帮内昔日的兄弟,在宴席上,他很明确地告诉诸位兄弟,他将不再回竹联帮。
在陈启礼出狱后的一个月,因“江南命案”在巴西被抓,后押遣回美国接受审判的原竹联帮忠堂堂主董桂森,在狱中被同狱犯人刺死。
为什么陈启礼入狱,董桂森没有事,而陈启礼一出狱,董桂森就会死掉呢?
重兄弟情义的陈启礼当然不会派人去做这件事,但是董桂森究竟死于何人之手,这也许是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
自从出狱后,在家中呆了3个多月的时间里,除几个昔日的兄弟外,其他人一概不见,终日念经颂佛,闲暇时信笔挥毫,画上几幅国画。这段时间,陈启礼陪在妻子和孩子们的身边,过了几个月的安静生活。
他想安静,可是有很多人却不让他安静。竹联帮的大哥们,都想他重掌竹联帮。
吴敦也不知劝过多少次,可陈启礼似乎心硬如铁,任凭怎么劝都无所谓。
陈启帆已无力再劝,知道劝也没有用,倒不如随陈启礼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千霞山在台北县树林镇上,是一座并不高的小山峰,知道此山的人不多,但提起海明禅寺,台北大多数人都知道。据说这里的菩萨很灵,每逢初一十五,寺院便会涌入大批虔诚香客,在菩萨面前点燃香火,求菩萨保佑自己和一家人平平安安。
这海明禅寺是台湾最著名的悟明大法师重修的,悟明大法师以持“大悲咒”闻名于教界,开山时曾发愿欲将此山建为十方丛林。此山原为周鸿城居士的私产花园别墅,兼有山地三千余坪,因感于悟明法师,在台十一年间,寒暑不计,终日终年,从事佛法大悲之宏扬,广积救人救世之德业,特将所有千霞山之土地所有权,全赠给悟明法师,作为弘法的道场,且定名为千霞山“海明禅寺”。
由于僧众的日益增多,后来增建了“妙法堂”。那是一栋两层灰色建筑的楼房,位于大殿之左侧,楼下配着红色外框的大门和窗户,亦为现在的寺务处。
寺院里有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大慈大悲”四个字,是蒋总统经国先生有鉴于悟明法师于创办“玄装育幼院”,收容遗孤,领导慈善事业,匡平社会风气,而赠送给悟明法师的亲笔题字匾额。
寺院里有一座七层高的砖石塔,塔中供养着七颗舍利,故名为“舍利宝塔”,从远处眺望寺院,“舍利宝塔”那红白相间的格外抢眼,层层塔叠着令人怀古的颜色。塔中可放历代祖先或亲朋往生的骨灰;里面供奉著地藏王菩萨,每逢农历七月十五日,寺院里的和尚都会为塔中亡魂念经超度。
离开了舍利宝塔;再往高处走,倾斜的山坡路面上,斑剥均山门颓丧的依在两旁。绕过旧山门;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座六角的纪念亭,六根朱红柱子,列有兰花草纹的雕梁,使得亭子显得古典而自然。
海明禅寺的圆通宝殿上供奉着观世音菩萨,这尊观世音菩萨身长丈余,用三百公斤的纯钢打造而成,外面鎏金,共用了2公斤黄金,是已故台北市市长黄启瑞从日本订制的。
陈启礼原来也陪着妻儿来过这里上香,他第一次从绿岛出来的时候,就曾到这里上香,并独自一个人在寺院前的台阶上坐了许久。
那个时候,他就产生了在寺院内住上一阵,过着逃出红尘外,不在五行中的生活,可那时形势逼人,由不得他那么做。
现在不同了,他完全可以实现当年的愿望。
1991年4月26日,陈启礼在吴敦的陪同下到海明寺出家。
到海明寺后,陈启礼找到了该寺主持明兴禅师,明兴禅师一听陈启礼说明来意后,着实也规劝了一番,但见陈启礼出家意决,最后欣然收下。
佛家普渡众生,以慈悲为怀,大开方便之门。
当日就为陈启礼摩顶受戒,法名空仁。依佛教规矩,无论年纪多大,一概以入门算起,一个只有三岁的小孩子若早陈启礼一天入门,就可以成为陈启礼的师兄。论陈启礼在寺院中的地位,只是一个沙弥,因为空字辈是寺院辈份最低的。
两天后,明兴禅师在谈经说道时,发现陈启礼对佛经通晓颇多,惊讶之下,遂将陈启礼改过法号,法名明道,和他同一辈。陈启礼在监狱中看了不少佛教书籍,对佛法有一定的了解。
没几天,接到陈启礼出家的消息的竹联帮元老和堂口大哥们找到海明寺,明兴禅师才知陈启礼原是黑帮的老大,后悔已经迟了。
竹联帮众元老和堂口大哥费尽口舌,也无法令陈启礼回心转意。当陈怡帆带着儿女来到寺院,见到剃光了头,身穿一袭青僧衣的陈启礼时,两人相视一眼,她便转身离开了。
别人不懂得陈启礼的心思,身为妻子的陈怡帆,如何不知呢?丈夫只所以出家,无非想彻底的清净一下,再说,如今竹联帮四分五裂,山头林立,他也想借机看清楚帮会内部的实际情况。另外,以丈夫的为人的秉性,这么做的目的,似乎在等什么。
记得她丈夫出狱后的第一个晚上,就对她说过上海大亨杜月笙的一句名言:不要怕被别人利用,人家利用你说明你还有用。
如今当局已经换了人,江南命案的影响早已经过去,在当局有些人的眼中,她丈夫还是一个很有用的人,那些人不会让她丈夫出家的。
尽管消息封闭得很严,但是没多久,陈启礼出家为僧的消息还是无法掩盖地传了出去。
从寺院的山门到大殿门口,齐刷刷站着两排竹联帮弟子,香客们一看这阵势,害怕惹祸上身,早已溜得一个不剩。明兴禅师见到这样叫苦不迭,两三天就有黑帮的人来骚扰,这样下去,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不过每次黑帮的人来都会捐上一大笔香火钱,几次下来,黑帮的人所捐的香火钱,足够建两座寺庙的了。
陈启礼没有料到,就在他出家后的第十七天,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当局有人来找他了,是“总统府”的秘书长吴伯雄。两人秘密聊了一个多小时,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几天后,陈启礼告诉吴敦,他要还俗,但是在还俗之后,于竹联帮总堂金盆洗手,表示永远退出黑道。
吴伯雄不辱使命,终于劝得陈启礼还俗。
陈启礼还俗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金盆洗手,不管吴伯雄对他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金盆洗手对他来说,绝对有益无害。
当着众多黑白两道公证人和许多媒体记者的面,陈启礼身穿一袭蓝色的长大褂,高挽袖子,脚穿黑色布鞋,这副打扮颇有几分“民族”特色,加上剃光了头上还未长出头发,青光一遍,整个人乍一看上去,倒和电视剧中三四十年代上海滩的大亨杜月笙有几分相似。
一直以来,陈启礼就把杜月笙当成自己的人生奋斗目标,他一定要成为杜月笙第二。两次入狱的确对他的打击颇大,而他一度也想退出黑道,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但是他的潜意识里面,却极不甘心。刚出狱时,如果轻易重返竹联帮,显得太欠考虑。因为他清楚,不少堂口大哥早已另换他人,就算他重掌帮会,,不一定能像当年一样令众多兄弟信服,当真要与竹联帮脱离关系,他做不到,竹联帮是他的根基所在,没有根基,他还怎么混下去。
杜月笙除了有帮会的雄厚势力外,还有一定的政治资本,所以他陈启礼也要捞取政治资本。他原先的政治资本已随6年的牢狱化为了乌有,得以从头开始。
要想有政治资本,必须有社会影响力,在他出狱后呆在家里的那段时间里,虽装出一副不理世事的样子,却密切地关注着外面的反应。可是,残酷的事实令他失望,众多新闻媒体的焦点只在政界或娱乐圈,只有几家报纸在不起眼的地方报道了他这个帮会老大出狱的消息。
虽然可以利用帮会控制报刊炒作一下,但是那样的炒作太被动。
在他居家的期间,也有不少白道朋友来看他,那些人全都劝他重返竹联帮,或者另有所图的。他早已厌倦了繁琐的帮务,不愿整天考虑如何发展帮会,更不愿在某些人的眼里,他身上压着一个沉重的“黑”字。他必须去掉那个“黑”字,但又必须抓牢这个“黑”字。
所以他颇费了一番心思,决定“出家”。
这一“出家”,使他成为众多媒体争相报道的焦点。每天海明寺上香的游客中就夹杂着大批的新闻记者。“旱鸭子”陈启礼再度成为人们谈论的话题。
他的第一步计划达到了,接着,他要等大鱼上钩。果然没多久,已是“总统府”秘书的吴伯雄劝他还俗,吴伯雄的来访,足以证明他在政坛某些人眼中的位置。
尽管吴伯雄自认私会陈启礼做得人不知鬼不觉的,但还是被无孔不入的记者拍了照,如此来,使陈启礼身上更加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在金盆洗手前,陈启礼照例来一场自古江湖中流传下来的客套:“我陈启礼12岁加入竹联帮,多番拼死争斗,得到帮内众多兄弟们的拥护,成为一帮之主,同时也在道上结下了不少恩怨,在我持掌帮会期间,帮会一直兴旺发达,所以我问心无愧,可惜我不善于看人,最终导致两次入狱,白白在狱中苦熬了十几年,如今,我人老了,心也老了,厌倦了道上的恩怨和纷争,江湖英雄一代传一代,后浪推前浪,性于我的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所以我今天金盆洗手,从此退出江湖,如果在此之前有什么人和我这间的恩怨尚未了结,请站出来!”
被竹联帮请到现场作证人的近两百个帮会的老大听到此处,各自面面相觑,无一人起身。虽说台湾黑道上纷争不断,但那都是帮会与帮会之间的事,同个人无关。
陈启礼环顾左右,又大声说了一句:“还有谁和我之间有个人恩怨没有了结的,请站出来!”
现场鸦雀无声,仍没人站出来。
陈启礼接过吴敦递过来的三支香,拜完天地,插到了香炉里,双手向放在旁边的铜盆浸下去。
“慢着!”一声脆生生女人的声音,陈启礼抬头望去,大吃一惊。
不单是陈启礼大吃一惊,坐在一旁的当见证人的江湖大哥们也大吃一惊。(欲知来人是谁,请打开下面的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