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演义》是一部神魔小说,是一部有历史背景的神魔小说,而历史背景就是武王伐纣周兴商灭的大历史时代。至于为什么周兴商灭,书中则把终极原因归为了纣王的荒淫残暴的自我毁灭。我们如果仔细阅读一下《封神演义》这部小说,确实也可以看到纣王的种种暴行:炮烙,虿盆,残害宫女,剖心比干,处死大臣,虐待过河的老人少年,剖腹怀孕的妇人分辨男女……。
上述行为让我们触目惊心,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残暴?纣王是不是有什么精神问题?他怎么会以杀人为乐?纣王这样的行为到底是文学的夸张还是历史的写实?
《封神演义》是一部小说而不是一部史书,我们不能把小说里的人物形象当作真实的历史形象。小说里有许多虚构的人物和事件,比如纣王的原配姜皇后,纣王的儿子殷郊殷洪,文臣之首闻仲,武臣之首黄飞虎等等,这些人在历史上并不存在。小说中一些事件也是虚构的,比如商纣大军讨伐西岐,这在历史上就不存在。
但小说中的一些事件在历史上却是存在的,比如酒池肉林,这在许多史书中都有记载。我们也知道史书上记载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实,也有一些张冠李戴和虚构的,但酒池肉林这件事一定是存在过的,只不过不一定是纣王做的。而炮烙这件事却是真实存在的,也是殷商统治者惩罚被统治者的刑罚。小学历史课本上就记载着殷商炮烙这种酷刑,所以它的存在是毫无疑问的。
那么小说中描述的炮烙的使用方法是真实的吗?这一点值得商榷。封神中妲己对于炮烙的规制进行了说明:
“此刑约高二丈,圆八尺,上中下用火三门,将铜造成如铜柱一般,里边用炭火烧红,却将妖言惑众,利口侮君,不遵法度,无事妄上奏章,与诸般违法者,跣剥官服,将铁索缠身,裹围铜柱之上,只炮烙四肢筋骨,不须臾烟尽骨消,悉成灰烬,此刑名日:炮烙。”
炮烙高两丈,圆八尺,这不像一个大铜柱,倒像一个大铜屋。屋子里烧炭,如果铜屋的壁不是很厚,倒是很容易把这个铜屋烧得通红。惩罚一个人时,把他衣服脱掉,然后用铁索固定绑缚在炮烙上,须臾之间人就成为灰烬了。炮烙的效果有些夸张,即使现代做这么一个东西,里面烧上炭火,也不可能让人须臾之间化为灰烬。炮烙能要了人的命是肯定的,化为灰烬是很难的。
按照这样的描述炮烙更有些像武周时代来俊臣审问周兴用的那个请君入瓮的手段,只不过请君入瓮是把被审问者弄到了内部,而炮烙则是把人放到了外部。炮烙是把铜房子烧红了才开始使用,而请君入瓮则在点火前就把人请入了瓮中。炮烙是让人迅速受到痛苦的折磨,而请君入瓮则还要经历一段心理的恐惧折磨。
上述关于炮烙的描述是《封神演义》这部小说中的描述,而作者是明朝时代的文人,所以书中的炮烙是根据明朝时代的技术水平想象出来的。以明朝时代的技术水平完全可以制造出炮烙这样的设备,但放到殷商时代就不一定能够实现了。殷商时代是青铜时代,造出高两丈圆八尺的青铜器具的难度还是很大的。那么历史上的炮烙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史记·殷本纪》中说:“于是纣乃重刑辟,有炮烙之法,炊炭其下,使罪人步其上”。按照《史记》的说法,炮烙有些类似赤足走过高温的惩罚,这在许多民间传说中都有类似的记载。而被烧红的不一定是铜柱,也可能是铜板等其他东西。如果人的脚底沾了水,走过的速度足够快还是有可能生还的,不过到了《列女传》里炮烙就升级了。
《列女传》记载:“膏铜柱,下加之炭,令有罪者行焉,辄堕炭中,妲己笑,名曰炮烙之刑”。这里的炮烙是一根铜柱,而且上面还要涂满润滑用的油脂,然后堆炭点火烧铜柱,让被惩罚者行走其上。由于高温加上光滑以及弧形的铜柱,被惩罚者根本不可能走过铜柱以致落火被焚身亡。其实如果真的涂满油脂,那也会被下面的炭火点燃燃烧殆尽,不会起到润滑的作用,这只能是作者为了增加炮烙的可怕的一种想象。
真实的炮烙是什么样的我们可能永远无法知道了,那么殷商时代真的存在这样的残酷手段吗?要是说到历史,殷商时代还真的有可能存在这样的手段。无论是现代的我们还是历朝儒家文人都认为纣王的种种手段都是残暴的表现,但我们要是回到殷商时代这个大的历史背景下可能就不会这么认为了。殷商时代是奴隶制社会,也是孕育中华文明的初始时代。
那个时代还没有儒家仁义治天下的理念,所以以儒家观念来看待殷商时代的种种自然到处充满了残暴。目前掌握的甲骨文资料统计中,殷商时期,人牲祭祀的卜辞中,就记录了约有13000余人,其中还不包括1000余条,未记人数的有关人牲卜辞。这些包括人殉和人祭,殷商构筑大型宫殿时,也会进行人祭,所以大殿之下很可能也会有白骨。
这样看来《封神演义》中描述轩辕坟三妖在纣王宫殿中残害宫女并将白骨埋入地下并不是空穴来风,虽然作者不知道历史上的真实情况,但也很巧合符合了历史的真实情况。只不过这不是纣王一个人的作为,而是殷商历代帝王都会有的行为。在殷商历代帝王看来,人祭是为了取悦天神,与残暴没有一点关系。只是这些行为不符合儒家理念,所以纣王就成了这一切行为的背锅者,所有的罪责只能是纣王一个人背负,否则武王伐纣的正义性又如何界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