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病重,武则天垂帘听政。一日,武则天外甥女魏国夫人入宫探望李治,李治被她的年轻貌美、国色天香深深吸引,忍不住附耳问道:“可愿服侍朕?”魏国夫人心头一颤,虽说这样做有违礼制,但皇帝的话岂敢不听,她羞涩一笑:“任凭皇帝驱使!”
李治心急火燎地将她拉进侧室。武则天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一向脆弱的圣上竟然大着胆子同她的外甥女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以至于他竟然许诺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做皇后的未来。
武则天是何等女人,她怎么能坐以待毙,眼看着魏国夫人一步步取代她在龙床上的位置。她更不能忍受的,是她的亲人她最爱的人对她的背叛。不单单是李治,是魏国夫人,就是她的亲儿子亲孙子,如若他忤逆了她背叛了她,她都会不顾一切毫不犹豫地将他们置于死地,更何况一个魏国夫人。
于是,在高宗李治和魏国夫人的缠绵不已、不知身后是凶险的时刻,看上去超然大度、不拘小节的武皇后便成功地策划和导演了一幕家宴中鸩杀情敌的惨剧。仅仅是一杯家人团聚的美酒,就让有恃无恐的魏国夫人转瞬之间七窍出血,魂归了西天,让那个年轻的皇后的梦想破碎成虚妄的碎片。
高宗李治的痛不欲生可想而知。想不到他在病中的最后的一点爱也被皇后抢走了。他对这个飞扬跋扈、心狠手辣的老婆简直是恨之入骨。于是他抱着病弱之躯,即刻行使他天子的权力。他要废了这个无法无天的皇后,他要让武曌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大唐的天子、后宫的主宰。
于是,李治在盛怒之中召来的第一个人,就是朝廷中专门执掌文墨的西台侍郎上上官仪。硬是把一个才华横溢的今后可能会大有作为的臣相,无端地卷入了一场后宫男女的争风吃醋中。
这位赫赫有文名的上官仪就是上官婉儿的祖父。那时候他正在做官的路上一路青云,太宗时便累迁至秘书郎,及至高宗在位,又将这个辞采风流的上官仪擢为秘书少监、西台侍郎,可谓身居显要,举足轻重。不单单是高宗器重他,就是皇后武曌也把他当作自己无比信任依赖的心腹。
高宗歇斯底里,只想复仇。上官仪匆匆赶来时,见圣上正满脸怒气地在大殿里踱来踱去地等他。皇上脸色严厉,嘴唇铁青,往日的温和荡然无存。一见到上官仪,劈头便说,快给朕拟一份诏书。皇后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做皇后?朕要废了她。
高宗的慷慨激昂令上官仪周身冒汗,他深知皇上是根本无法与皇后抗衡的。于是他只能是坦诚劝诫皇上,这种废后的举动事关重大,不是气头上说说就可以做到的。而高宗就更是决心已定,说朕已经忍无可忍了。朕就是要废她,废她为庶人。你就赶快起草诏书吧,这是朕的命令。
于是上官仪拿起笔。他是不得已而为之,他被挤在夹缝中,找不到让自己脱身的计策。实际上,上官仪已经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了。他没有把握这个懦弱的李治凭着一时的意气就能把武曌废掉。而一旦废后失败,那么第一个遭到杀身之祸的,就一定是他这个起草废后令的上官仪。然而君令不能违。而君君臣臣,又是上官仪为官的一条最基本的原则。于是上官仪只能拿起起笔,在诏纸上写下了:皇后专恣,海内失望,宜废之以顺人心。
没想到这几个字墨迹未干,武曌便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卷起了一股令人胆寒的阴风。她抓起废后的诏书就一步步逼近李治。她问:“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废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时候的李治已经浑身颤抖。他边退边说:“不,这不是朕的意思。”“不是圣上的意思?那么是谁?”“是……是他……”高宗李治竟然指着垂立于一旁的上官仪。
懦弱无能的李治,终于不敢承担废后的罪名,将所有的罪责和盘推给了上官仪。“是你要废我?你不是刚刚经我批准才升任西台侍郎的吗?我记得我一直信信任你,真是人心难测,那么告诉我这是你的意思吗?”
此时的上官仪早已面无惧色,对皇上把罪名扣在他的头上,上官仪一点也不吃惊。他觉得面对这样一个毫无骨气更谈不上气节的男人,他已无需为自己辩解什么了。
这场废后的风波,不过是当权的男人和当权的女人之间的一场角逐的游戏罢了。但可惜的是,他被无端卷挟了进去。游戏终会结束,而他已必死无疑。上官仪其实并不怕死。在这个充满了血腥的朝廷上,死人的事他已经司空见惯。他还留恋自己的家庭。他为将与那个刚刚出生的美丽的小孙女上官婉儿做永远的告别而特别难过。他是那么疼爱她。她是他的掌上明珠,他原以为他的晚年生活会是无比温暖欢乐的,但是,这一切都只能是遗憾了。他必得要替这样的一位天子承担罪名,尽管不值得,但他只能视死如归。
于是上官仪直面武曌,他说是的,诏书是我写的。说过之后,他便大义凛然走出大殿,回他自己的家中等待慷慨就义。
上官仪的刚烈使武曌无比愤恨。她先是将手中的诏书撕得粉碎,然后对着上官仪的背影恨恨地说,好吧,既然你愿意当这个替罪羊,那就去死吧。几天之后,上官仪一家被诛杀。
从此高宗李治沉默。因为他终于看清了他在武曌面前的劣势。于是他不再抗争。他知道命是不可以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