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文化·闲谭】甘肃明代“会川伯赵安铁券”的来龙去脉
铁券，是封建王朝皇帝赐给功臣的免死信物，民间俗称“免死牌”。铁券为生铁材质，呈覆瓦状，上面用朱砂书写文字，或刻字嵌以黄金，又称“金书铁券”。为了取信和防止假冒，将铁券从中剖开，朝廷和受赏者各存一半。
在人们的印象中，明代铁券只有青海和极少数收藏机构有存，如天顺二年（1458年）英宗皇帝赐予右军都督府右都督李文的那一枚，颁赐于青海民和，收藏于青海省档案馆，是该馆的镇馆之宝。2002年，这枚铁券入选第一批《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名录》。
甘肃也有一枚明代铁券遗存。最早是由省档案馆杨兴茂先生披露出来的，1990年第2期《档案》杂志刊载了他的《古代甘肃铁券史迹纪略》，说甘肃有一枚明正统年间会川伯赵安铁券，存于渭源县文化馆，建国初期曾在北京展览，之后，“滞留北京”。杨兴茂曾在定西地区工作过，文中还附有铁券文字，看来并非虚言。不过，铁券后来究竟藏于何处及其具体情形，文章并未提及。
明代会川伯铁券（笔者2017年12月9日拍摄于甘肃省博物馆等举办的《唐蕃古道——八省区文物展》）
1】
2011年，笔者编写《甘肃省志•档案志》涉及甘肃明代档案资源时，几次想把这枚铁券写进去，但总觉得来龙去脉不甚清楚，又未亲眼所见，此事就暂时放下了。2013年6月，笔者与省档案馆陈、常两位同志在定西市收集资料，有机会专程去渭源县，就想把事情搞清楚，市档案局黄局长也很感兴趣，陪我们一起去了县博物馆（前身是县文化馆）。县博物馆杨斌馆长接待了我们。杨馆长说，铁券一直收藏在渭源县，没有“滞留北京”，铁券定名为“会川伯赵安铁券”。会川伯赵安铁券是明英宗正统五年（1440年）赐予会川伯赵安的免死信物。原存于甘肃临洮世袭指挥使赵土司家中，1951年后收藏在渭源县文化馆。1993年4月由于19代土司赵柱被平反落实政策，铁券又返还给了赵氏后人。由于这枚铁券被定为“国家一级文物”，县博物馆根据规定每年要去赵家进行“监管”。
铁券的来龙去脉基本清楚了，遗憾的是，我们无法见到实物。杨馆长给我们拿出铁券的照片，说铁券藏于县文化馆期间，他经常拿出来研究欣赏，并写出《会川伯赵安铁券考略》，发表在《丝绸之路》杂志2010年第4期。他说，铁券不仅是一具“免死牌”，也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皇帝赐予赵家后，数代均在赵家保存，后来在县文化馆收藏，没有经过社会上的辗转流传，所以历时600年之久，铁券面质如新。
会川就是今天的渭源县会川镇，是通往甘肃南部的必经之地。从甘肃岷县去兰州，要经过鸟鼠山茂密的林区，鸟鼠山就是那条著名的渭河的发源地。清澈的溪流顺着山势流淌到会川镇，已经颇具小河流的气势了。据《赵氏家谱》记载，会川赵氏土司自明代赵安开始，土司接传，子袭父职，赵氏土司袭传19代，其行政机关就设在今渭源县会川镇。赵氏家族以会川伯赵安为荣，在皇赐铁券的感召下，报效朝廷，镇守西部边陲，功绩显著。其中二代土司赵英，镇守凉州，屡建边功，升为世袭土司指挥使。其子赵铉，镇守永昌，功绩显著，边界安靖。18代土司赵元鸣因作战勇敢，以功赏加二品衔，并授予“巴图鲁”的称号。19代土司赵柱，民国四年（1915年）袭职。民国十五年（1926年），甘肃督办刘郁芬实施“改土归流”，取消土司，从此土司制宣告取消。纵观家族史，赵氏后代没有因为家藏免死铁券而居功自傲，而是鞠躬尽瘁、忠心耿耿地为朝廷效力，治理辖域军政事务，备受当地藏汉军民尊崇，在甘青土司中威势显赫，同时也得到了各朝代的信任。
明英宗朱祁镇两次称帝，先后使用过正统、天顺两个年号。明朝时甘青一带隶属陕西，今甘肃会川和青海民和相距不远。甘肃会川的这枚铁券是正统年间被赐予的，而青海民和的那枚是天顺年间的，两枚铁券被赐予的时间相差18年，而两枚铁券也都幸运地留存下来了。
2】
2017年12月9日，《唐蕃古道——八省区文物展》在甘肃省博物馆举办。笔者看到展览中赫然展出一枚铁券，正是那枚明代会川伯铁券。关注多年铁券的下落，终于看到了铁券实物，果然“面质如新”，马上用手机拍了下来（如图）。铁券状如瓦型，两面有错金文字共235字，其中正面219字，字口平整光洁，为楷体直书，无一残缺，不愧为“金书铁券”。
铁券为何出现在甘肃省博物馆的展览上？
原来，这枚铁券于1993年归还赵氏后人之后，因为铁券十分独特，十分稀有，在渭源县文化馆保管期间，曾被国家定为“国家一级文物”，省上文物部门一直想收回国有，就由专门从事社会流散文物征集工作的甘肃省文物商店出面，把铁券买了回来并收藏于省博物馆。
铁券实物展现给我们的是一个家庭由独立的土蕃政权到部族统领，然后再演变为世袭土司的历史踪迹。对于甘肃来讲，这枚铁券存续下来，还有另一番意义，甘肃历来战事不断，再加上民国二年的那次人为毁档，明肃王旧档基本无存，铁券文字反映的事实就更加珍贵了。
附：
铁券文字
维正统五年岁次庚申七月辛丑朔越二十二日壬戍，皇帝制曰：人臣以忠事为贤，人主以褒功为明，此古今之通义也。尔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赵安，以刚勇果毅之资，事我皇曾祖，多效劳勤，继事皇考，益著边功。朕嗣大位，适西鄙未靖，命尔整饬边防，率师备御，乃能抒忠奋勇，斩馘俘虏，厥绩茂焉。朕用尔嘉，特授奉天翊卫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封会川伯，食禄一千石。乃于尔誓：除谋逆不宥，其余若犯死罪，免尔一死。于乎！位不其骄，禄不散移，其益逊乃志，持乃禄。朕无忘尔功，尔亦无忘训，以遐逸怀其艰难，常以戒惧保其富贵，慎哉钦哉，惟克永世！
若犯死罪，初犯，将所食禄米全不支给。
奔流新闻特约撰稿丨姜洪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