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唐时代由盛转衰的分水岭,当世学者,对于安史之乱的研究一直没听过。各种学派更是层出不穷,而关于这场叛乱的结局也是众说纷纭。明末大儒王夫之的观点最为犀利和直观:
那就是——安史叛乱之乱根本没有结束,或者说是叛军的“停战”或唐朝的“妥协”……
王夫之在自己的《读通鉴论》中记载:
安、史之灭,自灭也,互相杀而四贼夷,唐不能俘馘之也……仆固怀恩以河北委降贼而僭乱不可复制者,安、史之诛,非唐师武臣力制其死命而殪之,贼自败亡而坐收之也
安禄山和史思明叛乱被镇压,源自于自身内部势力的相互倾轧,最后不得已向大唐妥协,而大唐因国力掏空,不得不接受仆固怀恩的建议,承认河北藩镇割据的现实。确认了藩镇对河北的自主权。
和王夫之同样的观点的还有中国近代历史学家陈寅恪先生,陈先生引用《新唐书·张嘉贞附弘靖传》中记载:
“充卢龙节度使,始入幽州,俗谓禄山、思明为二圣。弘靖惩始乱,欲变其俗,乃发墓毁棺,众滋不悦。幽蓟初效顺,不能因俗制变,故范阳复乱。”
可见在安史之乱后的几十年间,河北之地仍然在偷偷的祭拜安禄山等人,丝毫不听中央政府的调令和派遣,足以这些叛将在河北各阶层中的影响力,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安史之乱后河北反叛势力其实并没有消亡。
而导致安史之乱在安禄山和史思明死后,仍未剿灭的因素——终其原因是大唐政府在平叛过中实力下降,内忧外患,从而导致安史余孽一直未能彻底清除。
安史之乱这7年时间,官军对叛军战绩是败多胜少,天宝末年的的叛军连续占领洛阳、潼关、长安等中原腹地。而后唐军虽然收复长安,但相继在香积寺(惨胜)、相州等地接连损兵折将,不得不借回纥兵马平叛。
七年的战乱让大唐的边军精锐损失殆尽。虽然内部势力相互夺权,叛乱的头子史朝义也被部将杀害,但叛军仍然占据河北、河东等地,并没有被完全消灭。
其实从唐代宗上位之后,针对平叛就已经力不从心。正面战场上势如破竹,并不能掩盖七年战火对关中和中原等地的摧残。中原大地百姓衣不遮体,各地甚至发生人相食惨剧。当然不仅仅内地遭到破坏,大唐边境线上也是岌岌可危,“及安禄山反,边兵精锐者皆征发入援”,大量边军进入关内勤王,也让边境空虚。
天宝十三年,“侍御史李宓将十余万,辇饷者在外。涉海。宓复败于大和城北,死者十八、九……会安禄山反,阁罗凤乘衅攻陷巂州及会同军,西复降寻传蛮。南面图”天宝末年在西南对南诏的战争失败让唐王朝在西南与吐蕃的均势被打破,随着安史之乱爆发,吐蕃南诏联军大肆进入剑南道境内烧杀抢掠。
至德二年,”吐蕃入大震关,陷兰、廓、河、鄯、洮、岷、秦、成、渭等州,尽取河西、陇右之地。”大唐咽喉河西走廊让吐蕃占领,关中西部防线直接暴露在吐蕃人的骑兵攻击范围之内。
如果说唐初胡人寇边还能派精兵能将抵挡之,但到了安史之乱时期,连年征战大量精锐边军损失殆尽。再也无力维持边境战事
天宝是十四年,“(玄宗)命仙芝领飞骑、彍骑及朔方、河西、陇右应赴京兵马,并召募关辅五万人,继封常清出潼关进讨”。潼关之战,高仙芝身死,哥舒翰兵败被俘,河西和陇右二十万大军仅剩下八千残兵。
至德二年,“(李)嗣业时为镇西、北庭支度行营节度使”率军东征勤王,安西陌刀军在香积寺和陕州之战中打出了赫赫威名,但在其后的乾元二年,随着节度使李嗣业攻打邺城战死,而最终安西和北庭边军,没能躲过覆灭的命运
无力维持战争的大唐也陷入了两难的境界:
要么放弃剑南和关中等地与剩余叛军进行决战,要么和叛军和谈,暂时性允许叛军占据河北称臣。正当代宗犹豫之时,担任前线大唐总指挥的仆固怀恩替大唐进行了拍板
“东京及河南、北受伪官者,一切不问。”
仆固怀恩之所以主张接受让叛军称臣,主要是之于两方面考量:
首先,就个人情感来上来说,仆固怀恩本身是回纥藩将,李唐对其并没有多少信任感,面对河北诸将有“飞鸟尽,良弓藏”的感慨,而且自家对大唐朝廷忠心耿耿,却引来宦官的谗言和无故猜忌,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其次,就是仆固怀恩官至节度使,自然对政局有很清醒的认知,相对于吐蕃等外患,河北叛军的实力相对弱小,河北叛军此时既能退守河北之地,而一旦让吐蕃进入关中,那天下可真是要“改朝换代”了。
而有了仆固怀恩的保证已经濒临崩溃的安史叛军,也迎来了转机,最终河北叛将被分封为六大藩镇
“制分河北诸州:以幽、莫、妫、檀、平、蓟为幽州管;恒、定、赵、深、易为成德军管;相、贝、邢、洺为相州管;魏、博、德为魏州管;沧、棣、冀、瀛为青淄管;怀、卫、河阳为泽潞管。”
这一阶段,唐王朝对于河北藩镇的想法还是先暂时妥协的,保留河北诸藩,等解决完吐蕃和南诏后,再腾出手东征河北。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随着仆固怀恩的叛乱和吐蕃的进攻让大唐王朝接连丢掉西域和河陇,只能放任河北藩镇做大。
唐德宗上位后,与自己的老爸(代宗)恰恰相反,唐德宗对外战争虽然疲软,但内却相当强硬,在成德军节度使李惟岳的世袭问题上,态度强硬,在大唐看来,虽然此时不得已允许河北藩镇拥兵自重,自行筹粮秣,实现了军政的统一,但一旦开了世袭的口子,那藩镇就很难再听中央调遣,于是在建中年间,组织了对河北藩镇的进攻。
建中三年,李惟岳联合河北田悦、李正己等节度使,起兵反抗,但这几个河北藩镇之间本就相互掐架,哪能统一指挥。最后李惟岳被部将张孝忠杀害,投靠大唐,随着李惟岳身死,各地节度使除了而微博节度使田悦龟缩在幽州城内喊嘴炮之外,剩下的都表示愿意归顺大唐。
此时看似安史余烬就要消灭,但心急的德宗干了一件蠢事,那就是任命中央大臣到藩镇担任观察使,这是父死子继的藩镇所无法忍受的,于是节度朱滔在幽州起兵反唐,联合张孝忠(除掉李惟岳的部将)自立为王。
泚既僣号,立滔为皇太弟,仍令以重赂招诱回纥,南攻魏、贝,即西入关。兴元元年正月,滔驱率燕、蓟之众及回纥杂虏,号五万,次南河,攻围贝州。
当然此时的叛军之间并没有如安禄山、史思明等名将,各镇之间谁也不服谁,魏博军田绪杀掉了田悦后反水投唐,河北将领王俊武也在正面击败朱滔,最后只能逼得朱滔投降。
但此时吐蕃攻入长安,加上泾原兵变等因素,虽然李唐仍采取分化瓦解、分而治之的策略削弱了藩镇势力。但已经焦头烂额的唐德宗不得已只能默认河北藩镇世袭的传统,一直持续到唐末,进而并没有从根源上消灭安史余孽。
结语
王夫之在自己的《读通鉴论》中很好解释了以安史余党为首的河北藩镇得以对抗中央政府的原因。
“代宗骄之,德宗挑之,俱取败辱,虽有黄裳、元衡之能断,李绛之善谋,我知其未易为筹度也。”
河北藩镇在史朝义死后虽然名义上效忠于唐朝,却保持自己的高度自治,唐代宗受限于国力和吐蕃威胁,无法对安史叛将进行最后一击,只能任由发展是为“代宗骄之”。
而到了唐德宗时期,虽然大唐放弃了西域和陇右等地,转而对内解决河北藩镇,但操之过急的动作,引起藩镇的反弹,造成河北地区连年兵祸害,最终又不得不承认藩镇的独立,是为“德宗挑之“。
因此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安史之乱可能并没有被扑灭,虽然安禄山和史思明身死,但河北地区武将拥兵自立的现象还是存在,藩镇势力坐大,也最终反噬大唐王朝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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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新唐书》《读通鉴论》《资治通鉴》《唐代政治史论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