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世宗柴荣雄才大略、天纵英才,但因驾崩得过于突然,在身后事的安排方面略显仓促,出现了一连串的“看走眼”。
显德六年(959年),柴荣北上亲征,仅用一个多月就兵不血刃收回了莫、瀛二州。5月,就在他振奋精神、计划一举收服幽州时,却因突然染病、身体难以支撑,不得不撤军。
6月,也许是自知时日不久,柴荣在短短一周内对朝廷内外的重要岗位进行了大规模重组。
文职方面,在原宰相范质之外,柴荣增加了魏仁浦、王溥参知枢密院事,共同组成了后周的最高文官集团。这仨人都是周太祖郭威留下的老臣,可以用“中规中矩”来形容。
此外,柴荣驾崩前夕,在召见范质等人托孤时曾刻意叮嘱:“王著藩邸旧人,我若不讳,当命为相。”但三人退下后略一商量,决定不遵照这一指令,因为王著虽“少有俊才”、对朝廷忠心耿耿,但为人喜好杯中之物,哪能与这种人为伍?
不过,文官的安排其实并不是最关键的。唐朝后期直至五代的上百年间,天下处于武人当政的时代,文官就像朝廷中的装饰品、无足轻重;五代中的后唐、后晋、后汉开国皇帝都是沙陀族,对于文治越发不上心。直到后周建立后,士大夫的地位才呈现出复苏迹象,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范质等人的宰相之位,可以用“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来形容。
柴荣
因此,柴荣在军职方面的调整才是最关键的。
当初柴荣对军队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是后周强盛的最关键所在。高平之战后,有感于五代以来兵骄将怠、藩镇专横的顽疾,柴荣大力强化朝廷直接掌控的禁军,一方面汰弱留强,另一方面从全国各地征召最精锐的勇士加入。经过他的整顿,后周军队战斗力直线上升,往南攻取南唐淮南江北、往西拿下后蜀四州之地,令辽军也闻之生畏,可谓所向披靡;更为重要的是,以禁军为后周军力的骨干,形成了强干弱枝的军事态势,有效扭转了安史之乱后藩镇尾大不掉的局面。
后周的禁军分为两部:殿前军、侍卫军。其中,殿前军数量相对更少,但质量更高,基本集中了当时最拔尖的兵员;侍卫军数量占优,但质量略处下风。
而禁军的统帅,都是在战争中凭借实际表现崭露头角、经柴荣精挑细选的人员。在调整之前,两军的统帅按照职务高低分别如下:殿前军,都点检张永德,副都点检慕容延钊,都指挥使赵匡胤;侍卫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副都指挥使人员不明),都虞侯韩通。
而在柴荣调整后,变成以下配置:殿前军,都点检赵匡胤,副都点检慕容延钊,都指挥使石守信;侍卫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副都指挥使韩通。
由此可见,侍卫军的领导班子几乎未变,殿前军则面目全非:最关键的领导岗位易主,张永德被踢出局,赵匡胤连升两级。柴荣做出这种调整,初衷很简单——为了放心。
张永德
张永德是当时仅次于柴荣的实权人物。论出身,他是郭威的女婿,而柴荣是郭威的侄子兼养子;论能力,张永德智勇双全、能征善战、极有威望,身为殿前军的一把手,让人心悦诚服。考虑到五代以来的朝代更迭规律,柴荣不可能放心张永德,选择了解除其兵权。
而当时的赵匡胤,则是柴荣眼里的老实人。跟张永德相比,赵匡胤一来不是皇亲国戚,二来年纪更大、功劳更小,而且向来忠厚诚恳、沉默寡言,不拉帮结派、不搞小团体,守城时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违规放进门。
因此,柴荣思来想去,没人比赵匡胤更可靠了。
后来的事情证明,真实的赵匡胤与柴荣的判断完全相反,人家只是装出来的忠诚。建隆元年(960年)的元旦,他就迫不及待地制造了北汉、契丹联合入寇的假消息,宰相范质自然选择派他带兵出征,随后就发生了历史上著名的“黄袍加身”。虽然侍卫军的统帅李重进、韩通忠于柴氏,但殿前军的慕容延钊、石守信都支持赵匡胤,结果韩通在开封城中被杀,李重进起兵反宋但独木难支、自焚而死。柴荣的精心安排,反而加速了王朝的更迭,世上最难捉摸的果然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