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知行观的内容极其丰富,可以说这是王阳明思想体系的核心范畴,与其余理论命题有着多方面的联系,这也就意味着,似乎从任何一个方面去理解其知行观,都可以找得到一些理论依据。有研究称王阳明知行观至少包含“知行本体”、“真知行”、“生知安行”三层。本文经过归纳,将王阳明知行观的内容主要规定在本体论意义、方法论意义以及伦理学意义三方面。
王阳明知行观的本体论意义非常明显,他常常直接讲述“知行本体”。下文可从两个方面来进行论述:一是对本体的直接描述,二是强调对本体的“恢复”。这两方面,虽然表面上“知”、“行”经常分开论述,但其实王阳明是在“合一”的体系视角中来解释的。
本体是一个具有最高、最普遍的逻辑规定的概念,它包容种种作为“所是”的逻辑规定。而本文所谓本体论意义,是说知行合一当中具有描述和诠释本体的层面,或者说,知行合一的理论就是从本体上产生出来的。知行合一,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知”是所谓的“良知”在知,而“行”,也是因为有了良知的支撑而进行的实践活动,或者说是“发明本体”的行。关于这一点,王阳明在其著作中多次提到并做了阐释。例如,“知是心之本体。”“若是知行本体,即是良知良能,虽在困勉之人,亦皆可谓之‘生知安行’矣”。从王阳明的表述来看,这个心之本体是永远存在的,是不假外求,自然灵昭明觉。
王阳明认为“本体”自在,但人类的心灵现状是非常糟糕的,这个“本体”已经被私欲隔断了:
此已被私欲隔断,不是知行的本体了。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圣贤教人知行,正是要复那本体,不是着你只恁的便罢。故《大学》指个真知行与人看,说“如好好色,如恶恶臭”,见好色属知,好好色属行。只见那好色时已自好了,不是见了后又立个心去好;闻恶臭属知,恶恶臭属行,只闻那恶臭时已自恶了,不是闻了后别立个心去恶。
因此,便意味着要“复性”。从这个角度看知行合一的含义,就不再是简单的认识论和实践论的意思了,知此本体,已经涉及到寻找此本体。本体层面的知,也就是心灵的具体行动:“尽天下之学无有不行而可以言学者,则学之始固已是行矣。……则知知行合一并进,而不可以分为二节事矣。”也即,已经具有了如何发掘本体的含义。这已经涉及到方法论的问题。
这方面的含义可以从知行合一对实践的方法论指导和具体理解中的容易出现的孤立二者的谬误来加以阐述。
方法论含义,其实和实践论具有莫大的关系,也就是关于如何去发明本体的方法理论。具体到王阳明的知行观中,就是如何知,如何行。这一方面,一直是王阳明阐述的重点。例如说:“辨既明矣,思既慎矣,问既审矣,学既能矣,又从而不息其功焉,斯之谓笃行。……合其事而言则一而已。此区区心理合一之体,知行并进之功,所以异于后世之说者,正在于是。”③可以说,此处“知行合一”之含义实际上是实践行为的方法指导。
在《传习录》中,王阳明为徐爱讲解知行一体的时候点明了一些理解误区。例如,徐爱认为古人之所以将知行分作两个,是要告诉别人认真去“知”,认去“行”,两方面的功夫都到家了,才是将功夫做到了。但是王阳明告诉徐爱,这样理解并不符合古人的本来意思。将知行分作两个部分来作为具体不同的行为,就已经有了“两分”。实际上某尝说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只说一个知已自有行在,只说一个行已自有知在。具体在两种人身上,才会出现知行的分离。一种是懵懵懂懂的任意去做,全不解思维省察,是“冥行妄作”。另一种是茫茫荡荡悬空去思索,全不肯着实躬行,只是“揣摸”。这些都是“病”。
针对这两种情况,古人才说知行是两回事。而王阳明自己的知行合一观正是“古意”的直接表达,是为了对治这些弊病的“躬亲”功夫。之后王阳明接着说:“今人却就将知行分作两件去做,以为必先知了然后能行,我如今且去讲习讨论做知的工夫,待知得真了方去做行的工夫,故遂终身不行,亦遂终身不知。此不是小病痛,其来已非一日矣。某今说个知行合一,正是对病的药。又不是某凿空杜撰,知行本体原是如此。今若知的宗旨时,即说两个亦不妨,亦只是一个;若不会宗旨,便说一个,亦济得甚事?只是闲说话。这其中暗含了很丰富的方法论意义,是典型的如何实相知行合一的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