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唐两百八十余年,从突厥到回鹘,从吐蕃到高句丽,唐帝国周边的异族几乎都不约而同地走向衰弱,乃至绝迹。
唯独有一支游牧部落崛起于初唐,兴盛于盛唐,强盛于唐末,最终在中原大乱之际,立国于塞外,以唐室继承者自居,最终成为华夏民族对外的代名词。
在古典社会,由于科技的落后,一个国家对外的形象多取决于对该国的文化印象。而现如今在东欧国家当中,多称呼中国为“Cathay”,也就是契丹的意思。
也就是说,至少在过去某一段时间当中,契丹族在东欧,乃至欧洲人眼里代表的就是遥远的东方古国。
契丹人形象
那么,这个从边陲之地的边缘民族,是如何从大唐一次次的打击当中逐渐走向强大,甚至影响整个世界呢?
夹缝中崛起的草原民族—契丹族的第一次崛起
6世纪初,契丹部落只是一个在北方大漠中的一个松散部落,先后臣服于柔然,突厥等草原帝国。直到唐朝初年,逐渐壮大的契丹族,才形成一个较为强大的部落联盟,称雄于大漠东部,成为唐朝,突厥之外的北方第三股力量。这也是契丹族正式走上历史舞台中心的开始。
在唐朝初年,契丹族和中原政权一直处于时战时和的状态,但总体来说,契丹还是臣服于当时强大的唐帝国,其契丹首领也被唐太宗李世民册封为松漠都督府都督管辖东北地区。
不过,北方异族从来不会被中原政权的恩德所感化。唐帝国对契丹族数十年的羁縻政策,反而使得契丹族在安稳的环境中逐渐成长起来,到了武则天时期,契丹族已经是一个能组织起十余万部队的部落联盟。
公元696年,契丹首领李尽忠起兵叛唐,率军攻陷河北营州,并自称“无上可汗”,这是契丹历史上第一次首次称汗,河北地区一时惊惧。同年,武则天派遣十七万精锐士卒征讨契丹,但被契丹尽歼于关外。这一战充分地展现出契丹族的作战能力。
尽管,武则天联合突厥汗国最终将契丹叛乱镇压,但契丹族的实力仍存。因此,正经内乱,而国内百废待兴之际,新登基唐玄宗李隆基被迫选择招抚契丹,仍封契丹首领为松漠都督府都督,并派遣公主予以和亲。
契丹族士兵
不过,唐帝国的短暂妥协并不意味着默许契丹这一军事强大的部族存在。当唐帝国经过十余年的修养生息后,立马与契丹开战,在河北军镇张守珪,安禄山的持续打击下,契丹部族连连败退,被迫向东迁移,远离唐朝边境。
双方大规模的战争,直到安史之乱结束后才告结束。而契丹族也在唐帝国的持续打击下,不复往昔强盛,再度沦为边缘势力。不过,契丹族人在历次战争中流的鲜血,却始终留存在契丹后世之中,他们知道统一强盛的中原帝国不是目前他们所能染指的,只有等待着这个庞然大物骤然倒塌的那一刻。
而这便是契丹族能从无数草原民族中强势崛起的原因。一头正在舔舐着伤口的恶狼,在等待着敌人犯错的时机。
耶律氏族崛起—契丹族走向一统
正如前文所述,契丹族是由部落联盟组建而成。因此,契丹族的首领由底下八个部族轮流担任。公元907年,耶律氏族的耶律阿保机担任契丹首领,并占据在契丹可汗位置上多年,始终不肯交权。
耶律阿保机的揽权行为,极大地激怒了其他七个部落首领,欲联合起来对抗耶律阿保机。在危机面前,常人或许会被危机所压垮,但在颇具雄才的耶律阿保机眼中,这次危机是统一契丹族的最好的机会。
于是,耶律阿保机以召开轮换可汗大会为由,召集其余七部首领参会。而在大会上,耶律阿保机趁机将其余七部首领尽数屠杀,并将其部众全部收归己有,契丹族就此迎来了他数百年来的第一次统一。
契丹骑兵
统一契丹各部的耶律阿保机,便在契丹族的基础上建立“大契丹国”,正式从一个部落联盟,变成一个具有政治实体的一个国家政权。不过草原上有太多的游牧民族旋起旋灭,他们在历史上留下过多的武力痕迹,却少有记载他们民族的文化记忆。
因此,耶律阿保机结合契丹族原有的语言,加之中原文字,创造出属于契丹族自己的文字,以及语言。这也是少数民族文化觉醒的开始。自契丹以后,每个新崛起的民族都会在统一部族之后,创造出属于自己民族的语言。
此时,正值曾经辉煌的唐帝国行将灭亡,宣武军节度使朱温据住开封,洛阳等中原之地,胁迫天子禅位与他,改唐为梁。近三百年的大唐盛世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便是未来数百年的新一轮乱世。
中原政权的四分五裂,也正是契丹族蛰伏百年等待的一个时代机遇。
统一北方草原——虎踞幽云十六州
不过契丹人并未趁着中原局势大乱而趁机南下,逐鹿中原。而是在中原纷乱,无暇顾及北方战局之时,将草原中其余游牧民族一一扫灭,契丹势力囊括整个北方草原,并且将西域地区占据,掌握了丝绸之路的贸易权。契丹国除在军事上节节胜利之外,也在制度建设上颇具成果。
耶律阿保机趁着中原局势不稳,从河北地区大量吸收汉人人才。对于契丹人来说,作战,畜牧或许是他们的强项,但对于国家的制度建设,以及官僚体制的构造,还是需要中原汉人帮助完成。耶律阿保机通过吸引大量汉人士族,完成契丹国的内部建设。
此时的中原,在唐朝灭亡之后,各方军阀依然在为其利益而互相混战之时,一个庞大的契丹帝国正从他们头上出现。不过,军事强大的契丹国,依然只能雄踞塞外,而无法立足中原,抢占农耕地区,成为真正的封建帝国。
披靡四方的契丹
公元936年,后唐政权向河东发起进攻,以期收回山西等地的控制权。时任河东节度使得石敬瑭预感到自己覆亡在即,转而向塞外的契丹帝国求援,许诺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若助其夺得政权,边将长城一线的幽云十六周奉送给契丹。
这一份大礼对于契丹国来说,无异于是改变他们国运的一次机会。幽云十六州一旦归属于契丹,那么中原地区便失去防御屏障,契丹骑兵之后入侵中原便能长驱直入;更为重要的是,契丹国不再是仅仅立足于草原的国家,而是一个横跨草原,农耕两大文明区的封建帝国。
于是,耶律德光率军南下帮助石敬瑭击败后唐军队,并在后唐政权的废墟上建立起契丹人的傀儡政权—后晋。至此,契丹人开始主宰中原政权的命运,成为这个时代的主角。
辽宋对峙—后南北朝时代的双雄会
公元944年,野心勃勃的耶律德光率契丹军队南下,企图灭亡倔强不臣的后晋政权,由契丹人自己入主中原。公元947年,耶律德光攻占汴梁,改国号为“辽”,向中原百姓宣告其统治中原的意图。
不过,此时的中原地区尚保留着唐末时期浓厚的藩镇割据的风气,初入中原的契丹人并不能很好地在中原立足。没过多久,契丹人便被迫撤离汴梁,返回塞外。在不久之后,扶持另一个傀儡政权在河东地区,以对抗中原政权。
公元960年,北宋太祖赵匡胤在陈桥发动兵变,建立大宋。中原地区在割据分裂了54年后终于迎来其统一的机会。
宋朝在统一了除幽云十六州之外的各地之后,转而向这个积蓄近百年力量的契丹辽国宣战。不过,当中原政权将目光在此转移在塞外之时,发现契丹族早已不是过去他们眼中的游牧部落,而是一个跟中原政权一般无二的封建帝国。这也是中原政权第一次面对草原上的封建国家。
从兴旺到衰亡—摆脱游牧民族的命运,却陷入封建帝国的周期
辽宋两国,在经过几十年的战争交锋之中逐渐发现双方谁也灭亡不了谁。公元1004年,辽国尽起全国之兵再一次南下中原,并突破黄河防线,兵临澶渊二州,却被宋军击退。双方签订《澶渊之盟》,许诺两国未来的长久和平,至此,草原地区与弄根地区的战争终于告一段落,两国迎来百余年的和平发展时期。
施行胡汉分治的辽帝国,也在澶渊之盟后迎来帝国的全盛时期,东西国境长达万余里,一个东起大海,西抵中亚的大帝国,是游牧民族历史上最为辽阔的国家。因此,整个丝绸之路上都流传着契丹人的神话,以至于西方人认为此时的中国由契丹人统治,部分西方人干脆就将中国称呼为“契丹”,直到如今。
全盛时期的辽帝国
很明显全盛时期的辽帝国已经摆脱当初那种游牧帝国的命运,不再因一场自然灾害而导致国破族亡,而是一个稳定的封建国家。只不过,当辽帝国仿照中原体制构建帝国之初,契丹族的命运便绑定在封建国家的历史周期之中。
曾经那个单纯勇武的契丹族,在帝国荣光的笼罩下逐渐忘记先祖的骑射立国,而被统治阶层带来的财富所腐蚀。整个国家都因为缺乏战争的危机,变得腐败不堪。当起源于白山黑水的女真人起兵反抗这个看似庞大的帝国时,契丹人才发现他们早已跨不上战马,拉不起硬弓,被更加野蛮的女真人所击败。
契丹帝国唯一和中原国家不一样的是,缺乏汉人一般庞大的数量的契丹人,在国家灭亡之后竟连立足之地也没有,只能四散而逃,融入进其他族群之中,仿佛这个曾经统治过草原百年的民族从未出现过一般。
尾声
尽管,契丹族另一位豪杰耶律大石带着契丹残余部众向西迁徙,在中亚建立起强盛一时的西辽帝国。不过失去根基的契丹人,终究还是被其他种族所同化,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不复存在。
这个曾经给过中原地区无数灾难,却又无限崇拜汉文化的契丹帝国以种族消失的结局离开了历史的舞台。正如其说不清的种族起源一般,他的结局同样不被世人所知。只不过,契丹人所留下的民族历史记忆却持续着影响着我们这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