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锦大战是明、清在辽西战场的最后一战,此战明军丧失了在关外的全部精锐,松锦杏三城俱失,关外城池悉数陷落,仅剩宁远一城,自此明军再也没有能力组织起对清军的有效反击。
崇祯十三年(1640年)六月,皇太极兵围锦州。借锦州城高粮足之势,锦州守将祖大寿死守锦州,拒不投降。你来我往,两军僵持数月之久,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但是,明军总归是被围困的一方,清军虽说攻不进来,可明军也出不去,迟则总会生变,此时明军内部一部分蒙古军生起叛变之心,他们暗地联络清军将领济尔哈朗 ,准备在关键时刻与清军里应外合,攻陷锦州。
然而,蒙古军还未有所动作,就被祖大寿所侦知。而后,祖大寿欲抢先对叛军动手,无奈行事不密,反被叛军窥破,抢先与明军交战,济尔哈朗闻讯后,趁势攻城,内外夹攻,祖大寿难以支持,只得退入内城坚守,外城随即失守。外城失守,退守内城的明军顿失给养,粮草供应出现严重危机。
在这危急关头,祖大寿只得向朝廷求援,言明锦州的粮草仅能支持大军一月余用度,若朝廷再不派援军,锦州必破,锦州一破,松、杏二城也就朝不保夕了!
崇祯闻报后,升洪承畴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副都御史,总督蓟辽军务,遂命其领王朴、杨国柱、唐通、白广恩、曹变蛟、马科、王廷臣、吴三桂等八总兵,骑兵四万,步兵九万,会兵于宁远,解锦州之围。与此同时,清太宗也在调兵遣将,不断地将八旗兵投入锦州前线。四月,令孔有德、尚可喜各率本部将士赴锦州,增援济尔哈朗军。七月,又令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的部将曹德选等率兵助围锦州。
自此,一场持续二年之久的松锦大战随即拉开序幕!
松锦之战初,在洪承畴的指挥下,八镇兵马十三万明军进抵松山, “建州兵大骇”,出战“失利于山顶立旗,两红旗、镶蓝旗三旗驻营之地,为敌所夺”,明军在乳峰山大败清军,清正红旗、镶红旗、镶蓝旗营地被明军攻破,几至溃败。据朝鲜史料记载,“自春祖夏,清国大将三人降,二人战死”,而“兵马死伤甚多”。之后,祖大寿与洪承畴内外配合,大败清军,重新夺回锦州外城。
前线失利的消息不断传到沈阳,皇太极急火攻心,“忧愤呕血”,为避免前线崩溃,皇太极决定亲征锦州。八月十四日,太宗不顾鼻子流血未痊愈,自率三千精骑, 昼夜驰行六天,于十九日抵松山附近的戚家堡。
而洪承畴早已在七月二十九日达松山。洪承畴本不想急于进驻松山,而是准备且守且战、与清军展开持久战。他给崇祯上方略说:“久持松杏以资转运,且锦守颇坚,未易撼动。若敌再越今秩,不但敌穷,即朝鲜亦穷矣,此可守而后可战之策也。今本兵议战,安敢迁延,但恐转输为艰,鞭长莫及,国体攸关,不若稍待,使彼自困之为得也”,大意就是锦州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我们应该要稳扎稳打,不要急于与清军决战,清军的国力本来就弱,打持久战,他们绝对要比我们要先崩溃。
此时,被围在锦州的祖大寿,亦也派人突围出城,上书朝廷:“宜以车营倡之,毋轻战”,这个建议也与洪承畴不谋而合。但是洪承畴、祖大寿并不是明廷的决策者,他们的建议是否实施,还需决策者的同意。然而,兵部尚书陈新甲等决策者却不同意洪承畴提出的稳扎稳打之策,是极力主张速战速决。陈新甲认为此战不能拖,拖得越久,朝廷所费粮饷就越多,此时朝廷已经撑不下去了,要知道明廷这时需要应对的不仅仅只有满清,还有内部的李自成起义军,国库早已支撑不下去。
之后,在陈新甲等人的力主下,本来就有些心急的崇祯也就顺势答应其所请,下旨令洪率军“刻期进兵”。君命难违,洪承畴无法,只得于七月二十六日,率六万兵马先行,余军后继,至松山城集结,伺机与清军决战。
为什么要在松山集结呢?因为松山的位置很重要。它处于锦州与杏山之间,为“宁锦咽喉”, 松山若被清军占据,则 “全局动摇”。因此,当洪承畴率军进驻松山后,就迅速在松山布置防御阵地,环松山城结营,步兵立大营七座,驻扎于乳峰山与松山城之间,掘长壤,树木栅护卫,骑兵则驻于松山东、西、北三面。
皇太极抵达松山后,将兵马布于松山与杏山之间,自锦州至海角,横截大路,绵亘扎营。而后皇太极登山岗看明军在松山的布置,见洪承畴在松山的布置很是滴水不漏,颇为感概,但是也同时发现了洪布置的致命弱点,那就是明军布置的过于集中,首尾不能相顾,只要能将其拦腰斩断,明军必定溃败。
于是,皇太极当机立断,实行断粮道、掘壕筑垣、围困松山明军的作战方针。到达松山的第二天,皇太极就指挥清军掘壕,仅用一天,就在松杏之间挖掘出三道深八尺,宽一丈多的战壕,彻底切断松杏之间的一切联系及松山明军的粮草供应。之后,皇太极又派阿济格率军攻塔山(明军的粮草多数储放在这里),夺取了明军在笔架山储备的粮食十二堆。
清军这些举动,瞬间就引起了松山明军的恐慌,要知道因当时崇祯皇帝要洪承畴立刻出兵,因此此时驻扎在松山的明军每人仅携带了三天的干粮。此时,眼见自己的后路被抄,粮草已渐匮乏,松山明军开始出现骚动。这时,洪承畴知道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不用清军进攻,自己也会不战自溃,于是决定在二十二日与清军决战。
此时,论兵力,明军与清军人数相当,而明军火器更是超过清军,这本不是一场不能打的战事。加之,此时明军还被清军断了后路,此时就更是要打这场战,只有拼死厮杀,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是,此时洪承畴虽有决战之心,可其麾下的将士却没有决战之心,十几年来的连战连败,他们是深深惧怕与清军决战,加之此时明廷又腐朽无能,有功不赏,有过不罚,各级将领早已丧失斗志,所以他们是极力要求洪承畴撤回宁远。
同时,作为监军的张若麟也反对决战,希望撤回宁远,他与洪承畴说道:“各帅既有回宁远支粮再战之议,似属可允”,这就进一步涣散了明军将士的斗志。见此时诸将早已丧失决战之心,洪承畴无可奈何,他深知这时就算他强制让诸将与清军决战,也断无胜利的可能,反而会让明军全军覆没,于是只好下令于明日突围,他分遣八总兵为左右路,准备于明日死战突围。
以明军的实力,如果能真的死战突围,清军也断然是拦不住的。可是岂料当洪承畴刚送走诸将时,贪生怕死的总兵王朴就独自率军乘天黑先行逃跑,王朴此举最终让军心本已脆弱不堪的明军终于陷入崩溃,各将帅争相驰逃,顿时步骑大乱,自相蹂践,弓甲弃于遍野。
此时,早已严阵以待的清军突然冲出,到处堵截,明军猝不及防下死伤惨重。见此场景,洪承畴只得留三分之一兵力守住松山城,其余全部“决围冲阵”,但是此时明军早已是强弩之末,就算拼死冲杀,也突不了围,结果就是突围又突不了,城也回不去,只得逃往海岸,至黎明,只见“明兵窜走,弥山遍野,自杏山以南,沿海至塔山一路,赴海死者,不可胜计”,六镇总兵只有曹变蚊、王廷臣两总兵撤进松山城,与洪承畴同万余明军坚守孤城,其余总兵皆逃亡他处。短短几天,就因明军诸将的贪生怕死,致死十余万精锐明军覆没殆尽。
随着十余万明军主力损失殆尽,松锦明军已无胜利的可能,败亡已成定局。崇祯十五年(1642年)二月十八日松山城陷,总兵邱民仰、王廷臣、曹变蛟被杀,洪承畴、祖大乐兵败被俘。三月八日,祖大寿率部献城归降,清兵占领锦州,自此明廷在关外仅剩宁远一城。
松锦大战,明军十三万精锐全军覆没,其根本原因在于诸将贪生怕死,当时明军实力不比清军差,在火器上更是优于清军,只要敢战,断无失败之可能。就像松锦之战的最初,就因明军敢战,清军才会一败再败。只是,一旦明军被围困,明军似乎就患上了恐清症,对清军是惧怕不已,未战先怯,这是兵家大忌,不输才怪。
当然,让明军将领未战先怯,除了是因为畏惧清军,还有明廷政治腐败,该赏不赏,该罚不罚,致使明军将领早已失去进攻之心,一旦遇到逆境,多数想到的是逃,而非战,因为就算是自己拿命去博,之后胜了,朝廷也未必会赏,既然都不赏,自己又何必去拿命拼呢?
其次,明军会输,还在于指挥体系过于混乱。当时洪承畴率军与清军决战时,内有监军张若麟捣乱,将帅事权不得自专;外有朝廷党争纷立,互相倾轧,他们插手军队,各树己党,让洪承畴无法形成统一指挥。一个军队要想打胜战,除了士气,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个统一的指挥,战国时期魏武卒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靠的就是号令专一,统帅说进就进,说退就退,断然不会有任何的迟疑,这才造就魏武卒百战之师的威名。
而在当时,洪承畴并不能完全指挥得动这十三万大军。当时洪承畴据关外情形和锦州守将祖大寿“逼以车营,毋轻战”的意见,主张且战且守,步步为营,逐步向前推进以解锦州之围。但是,监军张若麒却极力反对,“振臂奋袂,扶兵之势,收督臣之权,纵心指挥”,致使明军内部指挥出现混乱,明军“但知有张兵部,不知有洪都督,而督臣始无可为矣”,总督和监军互相掣肘,让明军无所适从。号令不一,事权不专,焉能不败?
只得说,松锦大战明军会败,不是因清军有多强,而是明军自己不争气,内部不稳,又怯战,岂能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