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绾,字公权,唐代华州华阴(今陕西省渭南市下辖华阴市)人。他出身官宦世家,祖上和父辈都做过官,有着很好的家风。
杨绾
杨绾四岁那年,父亲在家里请客,堪称高朋满座。古人喝酒,喜欢行酒令,也就是玩一些文字游戏。当时有人提议,在身边随便找一件东西,这件东西的名字必须是四个字,而且四个字的读音要占全“平上去入”四个声调。
这个有点儿难了。正当众人抓耳挠腮之际,小杨绾突然指着旁边立着的一杆铁制的灯树,笑道:
“灯盏柄曲。
”意思说这个灯盏铁树的柄是弯曲的。
古代铁灯树
此言一出,一座皆惊,继而对杨绾大为赞赏。因为“
灯盏柄曲
”四个字的读音正好占全了“平上去入”四个声调!(古音与现代音有所不同)
杨绾虽然头脑聪明,反应敏捷,但却不擅长跟人交流,性格内向沉稳,常常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看书。每次写了文章,也不随便拿给别人看,除非是知己好友,否则难得一见。
杨绾还有个毛病,就是喜欢读书,但不喜欢科举,更不喜欢做官。这在古代是很要命的一件事情。因为读书人除了科举做官之外,基本上没啥正经的出路。他又不喜欢结交权贵,也不去外地的节度使那里当个师爷、幕僚之类的,结果就是经济一直很窘困。
父亲去世之后,杨绾对母亲很是孝顺,但因为没有经济来源,所以在生活上难免捉襟见肘。眼看着母亲每顿饭都不见荤腥,杨绾心里也很着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朝仕女图
亲友们见了,都笑他是揣着金饭碗要饭,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去参加科举呢?倘若中个一官半职,也不至于让母亲忍饥挨饿吧。
杨绾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去参加考试。
于是杨绾就参加了科举考试,结果这一考,就中了进士。
在唐代读书人要是中了进士,那可是意见了不得的事情。因为在所有的考试科目中,“进士科”是最难考的。以至于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意思是说就是五十岁考上进士也算是年轻的,可见难度之大。
春风得意马蹄疾
杨绾才学出众,得到了玄宗皇帝的赏识,破格提拔为右拾遗。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好歹有一份俸禄,可以养活老娘了。
杨绾也很满意,他的工作就是搜集社会上的各种舆论,然后给皇帝写调研报告,提提建议。
杨绾对这份工作很满意,也干得很卖力,在任期间,频频上书,尤其是对当时的科举制度提了许多独到的见解,赢得了皇帝和同僚的一致认可。
“安史之乱”爆发后,玄宗皇帝跑到四川避难,太子李享在宁夏灵武即位,是为唐肃宗。杨绾忠心耿耿,冒着生命危险,越过敌占区,赶到灵武觐见皇帝。
当时正值用人之际,肃宗对杨绾的到来非常高兴,任命他做起居舍人,又升任礼部侍郎、吏部侍郎等职。
杨绾虽然当了大官,但当年清高孤傲的臭脾气一直都没改掉,反而越来越严重了。他每天除了按时上下班,处理公务,撰写奏章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活动了,从不随便与其他高官结交来往。
当时权臣元载主政,势倾朝野,满朝公卿争着递手本、拍马屁,每天元府门前送礼请托的人排出几条街。但杨绾除了上朝时跟元载这个上级打个招呼之外,平常从来不参与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当时有人说,满朝文武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元相公的人,一种就是杨绾。
对于杨绾这种耿介的清流,元载当然很不满意。他表面上虽然对杨绾很尊重,但私下里十分忌惮,一直把杨绾当作自己的政治对手。因为杨绾是吏部侍郎,掌管着铨选官员的人事大权,这让经常替人安排工作的元载办起事来很不方便。
元载
所以元载一直想把杨绾排挤出关键部门,除掉这个挡自己财路的家伙。
正好,另一位牛逼一时的权臣、大太监鱼朝恩伏法了
。鱼朝恩活着的时候,一直把持着国子监祭酒的位子。他本来是个太监,不学无术,为了弥补自己这方面的心理缺陷,硬是兼任了国子监这个国家最高学府的校长,以此来显示自己有学问,而且学问很大。
鱼朝恩死了,国子监祭酒的位子也空出来了。元载趁机向唐代宗建议:
杨绾雅望清高,学识渊博,正是国子监祭酒的最佳人选。
鱼朝恩
唐代宗知道元载的小九九,但忌惮他手掌大权,不敢驳他的面子,只得同意将杨绾从吏部侍郎的位子上调任国子监祭酒。
国子监祭酒虽然是“清要官”,但实际上是个闲散职务,跟现在的大学校长可不能比(咳咳)。
杨绾心知肚明,也没有发什么牢骚,而是欣然赴任,认认真真地当起了国子监祭酒,后来又改任太常卿,充当礼仪使,都是些喝茶看报纸的闲散差事。
没过多久,元载也因贪腐落马,天下清流欢欣鼓舞,一致呼吁让杨绾主政。唐代宗也早有此意,于是就很利索地任命杨绾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也就是实际上的宰相。
杨绾为官清廉,作风俭朴,天下闻名,又有一身刚直不阿的臭脾气。他当上宰相之后,全国上下的官员都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
当时的
御史中丞崔宽
,本是剑南西川节度使崔宁的弟弟,家资巨万,在长安城南刚刚建好了一座豪华别墅,富丽堂皇,奢侈无比。
他听说杨绾当了宰相,吓得赶紧让人连夜把别墅拆掉了,拆迁效率之高,令今人汗颜!
还有
京兆尹黎干
,当时很受皇帝宠幸,每次出入都是前呼后拥,随从多达上百人,一听说杨绾当了宰相,一连好几天不断地减少随从数量,最后仅剩下十人而已。
甚至连
平定“安史之乱”的大功臣、当朝汾阳王、中书令郭子仪
,听说杨绾拜相之后,也不得不收敛一二。郭子仪平常在家中请客吃饭,都要有庞大的乐队演奏助兴,自从杨绾拜相之后,郭家的乐队下岗了五分之四。
郭子仪、崔宽、黎干这些人都是高官显贵,跺一跺脚长安城都要震三震的大人物,听说杨绾主政之后,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何况其他官员呢?一时吏治肃然,请托不行,官场风气焕然一新。
但杨绾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加上拜相之后公务繁忙,没过多久就病倒了,旬日之间,竟然与世长辞!
杨绾去世的消息传出,“老虎”“苍蝇”们长舒了一口气,弹冠相庆,而天下清流则顿足捶胸,为之哀恸不已。代宗皇帝尤为伤心,他哽咽着对大臣们说:“
这是天不佑我大唐啊!为何要这么快夺走我的杨卿啊!”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论语》有言: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
杨绾生于乱世,长于衰俗,濯清涟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拜相之日,贵戚敛手,辞世之时,天下哀恸。
正所谓“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愿世上多一些杨公权,少一些官场精,倘能如此,中华幸甚,黎民幸甚!
参考文献:
《旧唐书》《资治通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