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控鹤府,估计很多人会掩口而笑:那不是武则天的后宫吗?男人当皇帝,法律授予他三宫六院的特权,武则天是女人,身上背了枷锁,只好挂羊头卖狗肉。
武周圣历二年(699年),控鹤府成立,久视元年(700年),控鹤府被更名为“奉宸府”。司卫卿张易之、银青光禄大夫张昌宗为首,编制二十四人。
奉宸府下设奉宸令一人、奉宸侍郎一人、奉宸监丞一人、奉宸主簿一人、奉宸大夫十人、奉宸骖乘十人,二十四人对应二十四节气。
除了数量有点缩水,编制是不是有点“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的感觉?
这些入选者有一个共同的标准:小鲜肉。
这些小鲜肉,除了张家兄弟外,还有李迥秀、吉顼、薛稷、田归道、郭元振、宋之问、阎朝隐、员半千,疑似还有柳良宾、侯祥。
“疑似”的这两位老兄很有意思,相传推荐他们二人参加“选秀”的是一个叫柳模的舍奉御。此人对武则天说:“柳良斌长得雪白粉嫩,还是个美髯公;侯祥‘阳道壮伟’,比薛怀义强多了,臣想把他俩推荐给您。”
朝中的大臣们差点笑掉大牙:太TM拼了,真是舍不得儿子套不住……
原来柳良斌正是柳模的儿子,亲的。
后来有个叫朱敬则的右补阙看不下去了:陛下,柳模闹得满朝风言风语哎。武则天一点不生气:没有你的直言不讳,朕还不知道呢,赏彩缎百匹。
至于张易之、张昌宗兄弟还用说吗?那是正牌的“贵妃娘娘”。此时武则天已经年近八旬,这个做派,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对这些说法,我很想说两个字——扯淡!控鹤府就是一两酒精勾兑出来的一吨“佳酿”,好喝不好喝不重要,牌子够靓就行,吸引眼球就行。
可以很负责任地说,控鹤府绝不是“后宫”,它成立的目的,最初是为了编撰一套名叫《三教珠英》的诗歌文集,后来逐渐演变为武周朝的“中朝机构”了。
首先,所谓控鹤府是“小鲜肉的聚集场所”,这种说法就是信口雌黄、睁着眼睛说瞎话。
在可考的人员名单中,除了张家兄弟,最年轻的宋之问43岁。坊间盛传,这哥们一心想得到垂青,却被武则天以“口臭”为名晾在了一边。
年龄最大的员半千78岁,比武则天还要大三岁,请问有这么老的“小鲜肉”吗?
其次,这些所谓的“小鲜肉”并不是被圈养的金丝鸟,他们都是外朝官员,很多人后来都外放到地方任职了。
比如吉顼,人家是大宰相,后来被贬为安固县尉。郭元振以凉州都督身份,常年出镇河西走廊,到武则天驾崩都没能回朝。
这不腌制老腊肉嘛,哪是养小鲜肉?
其三,控鹤府的诞生与《三教珠英》的编撰工作神同步,这绝不是偶然。
这个细节,但凡眼珠子摆正一点,别老盯着花花绿绿的东西,就一点也不难发现。
唐高宗末年,武则天令弘文馆直学士刘祎之、著作郎元万顷等人,以翰林待诏身份入禁中撰《列女传》、《臣轨》、《百僚新诫》、《乐书》。因为经常出入于皇宫北门,因此这些人被称为“北门学士”。
那时候还没有正式的编撰机构,“北门学士”仅是个临时拼凑的创作班子。
圣历二年,武则天又决定编撰一部集“儒释道”三教为一体的大型诗歌图书集成,由于工作量太大,需要的人员众多,因此必须要有一个固定的场所和稳定的机构,来承担这项重任。
史书虽然没有说控鹤府成立的目的是为了编撰《三教珠英》,但《三教珠英》的编撰确实是在控鹤府完成的。
据《新唐志·类书类》记载,《三教珠英》全书1300卷,后改名为《海内珠英》,编撰时间为期三年,参与编撰的人员有47人,除了控鹤府二十四人,还征召了张说、李峤、魏知古等二十多人。
其中张昌宗为主编修,图书修成后他因功授封邺国公。
从这些记载大致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由于编撰工作的持续性,尤其是《三教珠英》的编撰要求,直接催生了控鹤府的诞生。
那么,控鹤府又是怎么被“污名化”的呢?
其一,控鹤府人员构成鱼龙混杂,给人留下了把柄。
控鹤府选材的标准不是“小鲜肉”,而是“文学之才”。文人墨客不缺才华,缺的是政治素养,个别还缺“德”,比如宋之问。
这些人失意时哀叹生不逢时,得意时又忘乎所以,几经沉浮,难免有人迷失自我,进而随波逐流、出卖灵魂,比如张家兄弟。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歌舞宴饮、诗文唱和、做出一些轻慢的举动一点也不奇怪。
对武则天来说,控鹤府是她远离朝堂纷争后,附庸风雅、放松愉悦的私人领地,因此她不会在意他们的放纵。
宰相王及善就很看不惯这些人的无行,曾经多次加以训斥,可武则天却怏怏不乐:“您老岁数大了,不适合这种场合了,以后就不要参加了。”
原本控鹤府以张氏兄弟为首,就已经被贴上了不良标签,再被赋予皇帝“私人领地”的属性,不留下话柄才怪呢。
其二,控鹤府的“中朝官”性质,伤害了外朝官们的利益。
如果控鹤府能与外朝之间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那倒也罢了,可问题是,皇帝身边是非多,控鹤府头上既然戴着官帽子,就免不了与外朝发生瓜葛。
一方面,有官员投机取巧,希望通过控鹤府来达到接近皇权的目的;另一方面,武则天又把控鹤府当作制衡外朝的工具使用,摩擦自然少不了。
后来张柬之发动“神龙政变”,理由是张家兄弟图谋不轨。其实这哥俩冤死了,他们哪有这份心思?但他们又死得不冤,因为依附于他们牟利的人太多,这么亮的灯泡不被砸了谁能睡得着觉?
武则天对控鹤府的定位,有点像汉武帝的“内朝官”,是皇帝用来对付外朝官员们的工具。这些文学才俊大多数职位不高、门第不显赫,却很有见识,很有培养价值。
比如郭元振,他本是一名戴罪的官员,武则天慧眼识珠,将他留在控鹤府给自己当朝政决策参谋,后来在解决吐蕃问题上作出巨大贡献。再后来武则天干脆将他派到凉州任都督,为河西走廊的安定繁荣立下奇功。
但这种提拔官员的方式是不合法的,因为它超出了外朝官员选拔任用的正常流程,是皇权对朝政秩序的破坏,也伤害到了以宰相为首的外朝官们的利益。
其三,否定“武周朝”的政治诉求,导致对控鹤府的污名化。
后人对武则天的评价很分裂,一方面她作为高宗皇后、中宗睿宗之母,人们没办法彻底否定她,另一方面,“武周朝”的存在极大地羞辱了传统道德观念,人们必须摧毁它。
前者让武则天没有变成第二个“王莽”,后者则要尽可能地抹黑她的为人,以及她所做的一切。
唯有如此,后人才会树立起一个“正确”的道德观,并且自觉地背上道德枷锁。
本文无异于为武则天的私生活辩白,但是将控鹤府描绘成她的后宫,确实冤枉了她,同时也侮辱了后人的智商。
遗憾的是,很多人不辨真伪,或者故意博眼球,非要给“控鹤府”抹上五颜六色的东西。对这种人,您说我们该批评他们是“笨”呢,还是“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