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研作者团队-披澜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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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最近热播的《梦华录》,是根据元代戏曲家关汉卿《赵盼儿风月救风尘》改编的古装电视剧。这部剧中,“皇城司”无疑是一个高频词。男主顾千帆的身份为皇城司副使,因为他的这一身份,即使是颐指气使的高观察也必须以礼相待,他的属下,“歪嘴龙王”陈廉更是经常大喝一声“皇城司办案”,就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那么,皇城司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会让人如此忌惮?
▲《梦华录》
皇城司的前身,是五代时期创设的武德司,这一机构专门负责处理皇宫日常性事务机构,其名称最早可以追溯至唐中期。只不过当时武德司主管兵器制造事宜,并非特务或保卫机关。而到了五代时,武德司才逐渐发展成为与皇权绑定的强力部门。
武德司的长官为武德使,虽只有正七品,却是典型的位卑权重。后唐庄宗封心腹史彦琼为武德使。《唐书》称其“以伶官得幸,帝待以腹心之任都府之中,威福自我,正言以下,皆胁肩低首,曲事不暇”,可见武德使权能之大。
事实上,五代时期,如后汉、后晋等政权,往往通过武德使制衡侍卫亲军等禁卫军队,以此保持平衡。
到了后周时期,武德司被殿前司逐渐压制,丧失了原先的职能。但这也导致了一个恶果,殿前都虞侯等武将,成为后周保卫皇城的唯一军事力量。一旦这股力量反水,事态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而宋太祖赵匡胤,就是凭借着在殿前军的威望,以及其死党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殿前都虞侯王审琦的拥护,几乎兵不血刃地进入皇城,继而切断后周皇室可能留有的后手。而在这期间,原本充当天子耳目的武德司却丝毫没有发挥作用,以至于京中流言四起时,内廷却“宴然不知”。
以“陈桥兵变”夺得帝位的赵匡胤,自然不想子孙后代重蹈覆辙,于是,重建武德司就变得迫在眉睫。和前代一样,赵匡胤让自己的心腹王仁赡出任武德使一职,并于太平兴国六年将武德司更名为皇城司。《宋史》记载,皇城司“掌宫城出入之禁令,凡周庐宿卫之事、宫门启闭之节皆隶焉”。这显然也是吸取了陈桥兵变时的教训。
当然了,赵匡胤新找的这个“看门大爷”,武力值可不是一般的强。北宋立国以来,持续不断的推行者“强干弱枝”之策,在挑选禁军时,“伉健者迁禁卫,短弱者为厢军,制以队伍,束以法令”。
皇城司共有两支军队编制,分别是亲从官与亲事官。从徽宗时创亲从官第五指挥(七百人编制)的记载来看,在此之前,亲从官共计有四指挥,总人数在两千二百左右,亲事官人数稍多,有六指挥,虽然人数较多,但由于亲从官可以由亲事官中拣选而来。
而且,自英宗开始,亲从官只允许从35岁以下年轻力壮的士兵中选拔,而且只有身高“五尺九寸一分六厘”方可入选。可见,亲从官的地位和精锐程度要更胜一筹。
事实上,不讨论承平日久带来的武力消退问题,单从士兵的选拔来看,皇城司的两支部队几乎坐拥全国第二顺位的优质兵源。元丰元年诏,“以马军选上军,上军选诸班者,并马射弓一石力。诸班直枪弩手阙,选亲从、亲事官,余并选捧日、龙卫弓箭手”。
北宋初年,赵匡胤对皇宫宿卫人员的选拔就已经制定好了一套较为完善的体制。“其自厢军而升禁兵,禁兵而升上军,上军而升班直者,皆临轩亲阅,非材勇绝伦不以应募,余皆自下选补”。
而能够直接向负责拱卫皇帝的“禁军诸班直”输送士兵,也在另一方面展现出皇城司亲从、亲事官的精锐程度。
《古今事类合璧备要》中称:“汉北军即今之皇城司也,汉置羽林郎材官,取三辅良家之子,自给鞍马。唐谓之北衙......”其实,与其将皇城司部队比作西汉北军,不如说其类似郎卫。西汉禁军部队中,北军、南军、朗卫三军并立,其中北军人数最多,负责京畿防御,南军拱卫皇城,而郎卫则贴身保护。
按照《续资治通鉴长编》的说法,亲从官是一支独立于殿前司的军队:“国初循周制,置诸班直备爪牙士,属殿前司,又置亲从官,属皇城司。其宿卫之法,殿外则相间设庐,更为防制,殿内则专用亲从,最为亲兵也。”
这样一支不归属于殿前司管辖,却又“最为亲兵”的精锐部队,其设立的意味实在有些耐人寻味。事实上,和北军、南军、郎卫彼此制约牵制的情况一样,北宋创设亲从官,同样是为了避免禁军被某一股势力独自掌控的可能。
殿前司宽衣天武官、御龙弓箭直、弩直、御龙骨朵子直、御龙直卫士等诸直卫士都归属殿前司统辖,如果真的有人准备通过兵谏篡位,那么皇城司的亲从官和亲事官,无疑就是皇帝的最后一道防线。
当然了,皇城司特务机关的性质极为浓厚,因此,在战斗力之外,探查军政、侦捕不法才是他们拱卫皇帝的主要手段。而这,也正是他们让文武官员警惕惧怕的根源。
宋代,为防止士兵逃跑,军队中有在士兵额头、手臂等显眼位置刺字的惯例,故宋代士兵又称“黥卒”。然而,皇城司亲从官、亲事官却是例外,因为这些士兵需要承担更加隐秘的探查、间谍任务,皇城司军卒往往只需“髀间雕青”,即在大腿上刺字。这种隐秘方式,也在一定程度上显示出皇城司军卒的行事特点。
皇城司自建立之初就有着监控禁军部队异动的职责,这也导致即使是同属禁军的班直禁卫,对皇城司同样忌惮非常。从轮值缺勤到酒后失态,再到放纵不法,只要被皇城司所得知,这些问题往往都会被呈报至皇帝案台前。
有时,这类监察之细甚至到了令统治者自己都不胜其扰的地步,以至于在仁宗天圣八年三月,这位历史上罕有的好脾气皇帝不得不下诏,禁止皇城司“每日差入内探及抄札班次姓名”。
不过,这类翻车事件毕竟还是少数,皇城司在贪污案件的探查上,往往极有效率。尤其是在对于开封附近百万石漕粮的漕运监管上,皇城司的确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为了监控漕粮运输过程有无贪腐,太宗皇帝“遣皇城卒变服觇逻”,在这些便衣军卒的监视下,北宋初期漕粮贪墨的问题,得到了极大的遏制。
▲《梦华录》中的皇城司
至于内藏库、景福库乃至左藏库这类府库,更是少不了这些亲兵的眼线。而为了减少皇城司监守自盗,内外勾结的可能,负责这些府库监察工作的军卒,其本身也要至少半年一轮换。
有意思的是,虽然宋代重文轻武,但文官们对于皇城司这些军士,却绝无轻视之感,因为从理论上来讲,皇城司和开封府一样,既有缉捕之权,又拥有对犯人进行审判的职权。
其实这也是皇帝特别预留的司法渠道。皇城司往往需要处理一些与皇室有关、不宜外泄的宗室案件,以及与间谍有关事涉国家机密的案件。这些案件无疑不适合交由开封府、大理寺乃至御史台和刑部进行处置。正因如此,一旦有官员被牵扯至这类案件,且锻炼成狱,几乎无再次翻案的可能。
所以,这一机构有些类似于明代的锦衣卫,有皇权作为背书,作为皇室亲兵的他们,自然让文武大臣感到忌惮。
但这样权势滔天的皇城司,自然也有着相当大的问题。“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恶龙”。事实上,几乎所有有着类似职能的机构或者职务,都有着同样的倾向。三国时期,魏武帝曹操担忧“军旅勤苦,民心不安”,设立“校事”一职,监视军旅,探查民情。
然而,这也成了酷吏奸人盘剥升迁的捷径。魏文帝时期,校事刘慈数年间,“举吏民奸罪以万数”,冤家错案数不胜数。而皇城司也逃不开这样的命运。
元祐元年,仰赖哲宗的信任,皇城司军卒“恣残刻之资,为罗织之事,纵遣伺察者,所在棋布;张穽而设网,家至而户到,以无为有,以虚为实,上之朝士大夫,下之富家小户,飞语朝上而暮入犴狴矣”。
即使如此,这种特务性质的机构,对于统治者而言依旧有着存在的必要。这也是为什么从曹魏的校事,到是北魏内外候官,唐朝的不良人、丽竟门,再到两宋的皇城司乃至明代的锦衣卫,这类机构会一直反复出现。
参考文献:
1、范学辉《从崩溃到重建_论宋太祖时期的武德司》
2、黄凯杰《北宋保密制度与国家安全探研》
3、王军营《北宋皇宫宿卫禁军诸问题研究》
4、程民生《北宋探事机构—皇城司》
5、汪辉《两宋皇城司制度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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