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江沿台堡,曾被冠之以万里长城第一堡、辽东边墙第一戍等等名衔,虽说这些都足以描述这座昔日边塞堡垒的重要性和地理特殊性,但其背后那些家国、民族之腫,却再也难以记述了,没人能知晓历史背后是怎样一曲大明军户的哀歌啊。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戍堡的烽烟早已吹尽,那年那时百万辽东边民的鲜血也早已深埋在历史以及民族大融合的霾土之下。今日的沿江台堡正如这个时代,新的让人望而却步,考古发掘的严肃性与原址保护的科学性,让我们这样单纯热爱乡土历史的小众难以品评,我们自身的片面也可能不赋予这样的权利,它还在,碑犹存,区块完整,至于其它则自有评说。
《全辽志》载:“明前兵部尚书范聪《增建河东七堡记》:“辽东之镇,……惟辽阳迤东临边一带,万山丛叠,墙弗克施,人难为守。而地之相去南北不啻七、八百里,其间止设六堡,兵马亦仅三千,应援则艰于地远,捍御则苦于兵微侵致,虏势猖獗,频年失事。……叆阳东路数百里,二三十年之患,必欲挽危,就安首举尾应乃先之备御武动之。……自碱场历洒马吉、新安等处而知虏从北古河台诸路而入也,于是有孤山堡之图焉。又出双岭历险山而知,虏自(十)石岔口经索果直而来也,于是有险山堡之图焉。又自险山堡历江沿台而知,虏从打探峪入瓦子峪而来也,于是有江沿台堡之图焉。”
明代江沿台堡古城址位于辽宁省丹东市楼房镇东城村(原石城村部东南800米)东部叆河西岸石城村民组,上世纪八十年代文物部门勘察统计后,被定名为“石城古城遗址”。2014年,由于遗址地属于在建的三湾水库谁演去,经辽宁省文物局批准, 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城址展开考古发掘,发掘出土了衙署遗址、关帝庙遗址、28个房址、一眼水井等设施,以及明代青花瓷器、“崇祯元宝”铜钱等遗物。 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完成考古发掘后,经国家文物局批复与同意,三湾水利枢纽及疏水工程建设管理局等单位对原遗址进行了防护性建设,形成了现在高台式城址区块。
嘉靖十七年(公元1538年),监察御史张铎提议建江沿台堡,二十五年(公元1546年),上命其主持修建散羊峪堡、一堵墙堡、孤山堡、险山堡和旧江沿台堡等的工程。 历史上的沿江台堡经历过二次复建, 在嘉靖四十三年,辽东巡抚王之诰,发现其地为重要隘口,遂加重兵力于堡南的九连城地方。至嘉靖四十四年,辽东巡抚李辅又将其堡重新建立。 据《全辽志•艺文》载李辅《补议经略东方未尽事宜以安边境疏》:“查得历年东虏入犯,道路止有二处,一自十岔口逾山而入,则犯新安,凤凰西南等堡,而险山其要也……臣东巡时,督同分守道参议张邦土、参将李成梁,踏得近康家哨,见有旧江沿台地方,土地肥美,堪以建立城堡……木石砖瓦就地来造”。这就是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修建的新江沿台堡
江沿台堡呈长方形,东西长300米,南北长150米,只在南面设有一门,是相对标准的明代边堡形制。其地理位置重要,在未新设宽甸六堡之前,是明代辽东边墙东段的重要堡垒。江沿台堡是沿叆河修建的堡垒群的首堡,对身后的宁东堡及险山堡具有传烽预警作用,其距离万里长城东端起点虎山8千米米,距离鸭绿江地区重要屯兵城镇江城(九连城)10千米。该堡在边墙身后4到5千米左右,屯兵达383员,可以快速增援边墙作战,同时扼守叆河河口,防止敌军沿河而上,通过附属的烽火台及边墩,能够将一线战迅直达指挥中枢。
江沿台堡三面环水,一面接地,可谓是山谷内难得的易守难攻之处。连接陆地的南面城墙设有瓮城,城门上有敌楼,南面城墙的东西两角设有角台,瞭望及攻守兼备,可谓设施完备,最重要的是南城墙外还挖有护城河,几乎将堡垒隔绝起来,使不善水战的敌人难以接近。隔绝,但绝不是孤岛,江沿台堡北面临河城墙下修筑有码头,可以通过水路支援边墙,以及调遣和撤退,整个堡垒武装到了牙齿,考虑极其周密。
新旧江沿台堡时期,主要面临的威胁来自于建州女真的栋鄂部,但彼时实力悬殊,难以对边墙之后的堡垒群造成较大的伤害。从地理形势上看,女真人沿鸭绿江朔江而下,或者绕行朝鲜,可以轻易到达叆河河口,绕过边墙后,通过叆河河谷,面临的第一个防守堡垒既即是江沿台堡,所以其位置重要性不言而喻。
女真人若攻击位于今天老边墙一带的长城防线,那么江沿台堡可以通过码头,快速将兵力部署到边墙之上,利用地理形势扼敌于外。如果敌人越过边墙或者沿河口而上,那江沿台堡一方面通过附属的烽火台向上游的宁东堡示警,串联起整个边堡屯兵线,等待中枢救援即可,另一方面则可依靠自身强大的防御设施拖住敌人进攻,且可运用水路快速撤退。
《安东县志》:“乃明嘉靖二十五年,第二次拓边筑六堡之一,今县治东北三十里石城,周三里二百零四步,占地六亩。北临叆河,西依大山,城虽倾圮,雉堞尚有存者,疑即孤山堡旧址。”
在2014年之前,江沿台堡遗址置于叆河岸边的村民房屋与田地之内,但是城墙和部分遗迹保存颇丰,能够通过实物切实了解当时的概貌。清代,这个村民口中的石头城内建一关帝庙,村民俗称老爷庙, 位于北城墙中部内侧墙边。解放初期,还曾有人在城内拾到一枚古印,印文蟠曲难辨,可惜已经遗失。2014年迫于无奈的防护工程后,只留下区划明显的大平台,原有的石墙、水井、砖瓦等等都在考古发觉后填埋,但大平台让城址不至于被埋没于水下,历史的记忆也得以留存,可以说也有其特定作用。
本文系结合往昔微博旧文写成,但总有不胜唏嘘之感,如果你有一日去此处勘踏,站在高台上看水势山峦,想当年家国私忧,就会有那般设身处地的实感。这座堡台的军户后代,可能也逃不掉被女真铁骑残踏的命运,他们绝不会像今人那般看清大明朝堂昏暗,看不清奸恶难分的东林党和阉党,直臣清流亦或奸宦权佞,统统会在流满鲜血的大明堡墙之下遗臭万年,他们更不会看到50年后阵亡的十数位辽东总兵官, 杜松、王宣、赵梦麟、马林、贺世贤、尤世功、童钟揆、陈策、杨宗业、梁仲善、刘渠、祁秉忠……还有那关宁铁骑观望溃逃之下,愤死犹战的戚家军和四川狼兵秦家白杆兵,更别说那个忠臣义士的嘴炮袁督师了。大梦一场,历史故事永远契合人的需要,而今的世态人情也无外乎于此,但求平常心犹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