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泸州,有四座古老的窖池,据称它们始建于明朝万历元年(1573年),且至今仍在正常使用,如今已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这几座老窖池就是泸州老窖的鼻祖,它们从建成至今历经近450余年沧桑变幻,始终酒香不断,堪称“活着的文物”。
从万历元年到清朝一统天下,江山易代。尤其在明末清初,四川更是战争的重灾区,先有张献忠入蜀,后有永历政权与清军在此拉锯,又有三藩之乱。导致的结果是四川人丁稀少,老虎为患。有人曾据此提出质疑,这个窖群是如何在战乱与虎患之中保存下来的呢?
历史上,四川老虎之多是多有记录的。
在东晋,士人常璩便记载:“秦昭襄王时,白虎为害,自秦、蜀、巴、汉患之。”由此可以看出,起码自战国时代起,陕西、四川等地便遭受虎患的侵扰,秦王为擒虎不仅免税,不惜高价悬赏,且订立盟约,以黄龙与巴人清酒交。
唐宋时期,虎患仍然严重,从史志文献中可以看出,从唐到宋重庆至三峡华南虎活动一直活跃。明清之际,四川虎患问题依旧,由于损失大量人口,四川已经到处老虎为患,根据《蜀乱》记载:过泸州舟中,见岸上虎数十,逍遥江边,鱼贯而行。
这哪里还像人间,简直就是动物园的狮虎山。
又有记载:大抵蜀人死于兵祸者十之七八,死于饥者十之二,仅存者又死于虎口。
泸州附近的富顺县“虎豹生殖繁盛……突墙排户,人不能御焉。残黎之多死于虎”。成都地区“州县皆虎,凡五六年乃定”;重庆地区虎患尤为严重,綦江县“群虎白日出游,下城楼窥破残人户”。江津县“自是为虎狼之穴”,从中可见虎患之严重。
虎患又与兵灾分不开。自窖池在明代建成后,四川几度遭遇战乱,最大的几次分别是张献忠入川、清军入川作战和三藩之乱。连续的战乱让四川损失了大量人口,尤其是张献忠入川时,杀戮甚重,许多史料中都有记载,如《蜀警录》记载“大抵蜀人死于贼者十之八”。
人口大量损失加老虎为患,许多地方已不见人烟,泸州那几口建于万历元年的窖池又是如何得以保存下来的呢,质疑者不禁提出这样的问题。
大西军入川杀戮甚多是事实,不过翻阅史料,令人意外的是泸州却是损失较轻的地区。
首先,张献忠曾先后五次入川作战,前三次受影响较大的地区都是川东和川北,后两次才影响到川南。到最后两次,由于相比其他地区明朝残余力量已被大大削弱,所以川南的抵抗已并不非常激烈,因此损失较小。
泸州被攻破后,大西军在泸州并未挥舞屠刀,张献忠非但没有屠城,甚至可称军纪严明,这对大西军来说确实是罕见的。
在如今保存完好的《大西驳骑营都督府刘禁约碑》中有记录:凡我军士,如有借故滋扰,株连良民,务须从严查办,赔偿损害。
碑文中还多处提及“不得扰害地方”,“妄害百姓”的规约。
原因或许是川南激战不多,在大明已灭亡的情况下,东南一隅的四川残明力量无力抵抗张献忠大军,只能避其锋芒,所以交战较晚的川南地区许多州县“所至多迎降”。对于投降的州县,自然没有必要大开杀戒。
人口数量能进一步提供佐证。
根据康熙朝的《泸州志》记载,“康熙二年清丈户二千九百九十九户”。
当时四川刚刚平定不久,清朝还没有开始向四川移民,这个人口应当就是当地的人口,康熙二年实有近三千户,这里统计的是州治所在人数,不包括下辖县。
与万历时期对比,按照顾祖禹撰《读史方舆纪要》一书数据,万历八年泸州州治户数约在7700余户,长期的战乱确实造成了很大人口损失,但尚且不到荒无人烟的地步,窖池依然有存续的条件。
其次,老虎问题。
虎患千百年来一直困扰四川,四川人民也早已锻炼出了对付老虎的办法。
早在战国时期,巴人就以善射虎闻名,出现了半职业的猎人——“专以射白虎为事”,号为“虎子”。
在民间,人们总结出了一套对付虎患的办法,百姓们会以数十家为单位,居住在高楼之上,外面又竖起坚固的大木头栅栏,以抵挡恶虎靠近。——民数十家聚于高楼,外列大木栅,极其坚厚。
到了明清之际,猎人捕猎老虎的方法更多了,除了民间自发的行为,官府还会组织统一的捕虎行动,如:安稳一带近播地方,群虎为害,巡张文耀取各邑猎户捕杀殆尽。
四川虎患是事实,泸州受虎患较轻也是事实,位于川南长江沿岸地区的泸州,在历史上开发得较早,经济发展较为快速。在宋代,泸州已经是商旅云集的通都大邑,
文学史上号称“小东坡”的唐庚路经泸州时,曾挥毫写下“百斤黄鲈脍玉,万户赤酒流霞”,显出一派繁荣景象,足见虎患虽有,终在可控范围之内。
宋朝著名诗人刘望之的诗里也写道:“欲洗羁愁只自醒,郫筒酒好信虚名。江阳春色论千户,价比西州却未轻。”
刘望之就是泸州人,在他眼里,大名鼎鼎的郫县郫筒酒尚不及泸州江阳春,从生产规模看,泸州以“千户”论,其规模可见一斑。
根据这些记载,历代的虎患对泸州酿酒业影响并不大。
人口有损失但没其他地方严重,虎患历来早有对策,泸州地区的酒业自然不会因此荒废。那么明代老窖窖池自万历以来长期连续使用,确实是可靠的。
再看近代的记录,根据民国《泸县志》记载,泸州“清末白烧糟户六百余家,大曲糟户十余家,窖老者尤清冽,以温永盛、天成生为有名,运销川东北一带及省外”。
这段记载说明两个问题。
一是白烧酿造简便,泸州酿酒人家多达数百家。
二是大曲酒难酿,只有十来家,且产量较低,流通也不方便。
大曲酒为啥难酿呢,就是因为它既需要窖池的支持,还需要时间的沉淀。
上覆以泥,俟一月后酝酿成熟,取出以小作法蒸馏之,三日能毕一窖,即市中所售大曲也。
注意,“能毕一窖”并不是指完成了,按照传统工艺,它还需要被储存起来,以保证口感,在解放前,这个过程短则一年多,长则两三年。
留存到今天的四口明代窖池容量看,产量确实并不高,这又从另一个角度证明窖池始终在运作。
泸州并不是没有被战乱波及,江山几易,战火曾多次洗礼泸州。神奇的是,这些老窖池没有被全部破坏,它们的数量虽然从原先的8座减少为4座,却幸运地躲过了屠刀与铁蹄,被一直保存到了现代。
如今,这几座老窖池从建成至今四百年间酒香不断,成为泸州老窖的鼻祖。窖池也已从仅存的4座扩展为10086座。其中最珍贵的,则是其中的1619座超过百年的神奇老窖池群,它们也是目前中国唯一保存完整、建造生产持续时间最长的百年老窖池群。
或许您觉得它们的作用只有酿酒,事实上是这些老窖池早已成为文物,它们不仅如今还在使用,更成为泸州的旅游文化资源,吸引着游客们慕名前往。在那里,他们能亲眼见证到这些老窖池所云集的,远古开始中国酿酒人所有的智慧:筑窖原料用的都是泸州本地特产的细腻无沙的黄泥,黏性很强,所以无须经过防渗处理即能保水。而这些用作窖泥的黄泥在漫长的岁月中,经过酒液浸润,泥色会由黄变乌,再成为灰色、乌黑色、最后成为灰白色,泥质也会由柔变脆,在光线的照射下,还会显现出红、绿、兰等彩色,且随时散发出香沁脾胃的香味。
这些明、清古窖池,分布在泸州市营沟头、皂角巷、小市、罗汉等各个区域,从古至今从未因城市的发展而搬迁、破坏,保存完好,同时因数百年连续传承、使用,形成“活态文物”,而弥足珍贵,酒界罕见,是研究中国白酒老作坊群及老窖池群发展不可多得的宝贵遗产。
其中始建于公元1573年的明代古窖池群,早在1996年12月就被国务院颁布批准为行业内第一家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随后又在2006年和2012年,连续两度入围“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
在白酒界有这样一句话,“千年老窖万年槽,酒好全凭窖池老”。
行话又说:十年年产头曲,三十年以上产特曲,五十年以上方能称老窖。
泸州拥有的这些百年乃至四百年以上的窖池,无疑是不折不扣的白酒界老窖池群。它们见证着古老酿酒技艺的延续,也见证着现代白酒行业的不断革新,其所出原酒品质极高,广受业内肯定,并被消费者视为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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