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农民在耕作时,意外挖出了一方唐朝的青石墓志,作为唐朝和武周王朝的东都,洛阳发现唐代古墓和文物原本是稀松平常的事,但这次出土的墓志标题却很奇特,不是位于首行,而是放在了末行,名为《大唐故光禄大夫行太常卿使持节熊津都督带方郡王扶余君墓志》。
光禄大夫、太常卿都是汉朝沿用下来的官职,唯独熊津都督这个官职十分扎眼,因为熊津并不在中国境内,而是位于现今韩国的忠清南道(半岛西南部)。
墓主究竟是谁呢?我们节选一部分墓志的关键信息:
“公讳隆,字隆,百济辰朝人也……祖璋,百济国王……父义慈……显庆之始,王师有征。公远鉴天人,深知逆顺……而马韩余烬,狼心不悛……以公为熊津都督,封百济郡公……翦灭奸匈……寻奉明诏,修好新罗……春秋六十有八,薨于私第……以永淳元年岁次壬午十二月庚寅朔廿四日癸酉葬于北芒清善里礼也”。
墓主名叫扶余隆,身份是百济第三十一代国王扶余义慈的王子。百济是韩国历史上的政权,脱胎于三韩之一的马韩,所以,这位扶余隆可是位正统的韩国王子。
据史书记载,唐高宗显庆五年(660年)三月,百济不顾唐朝劝阻,联合高句丽攻伐新罗,唐高宗遂令左武卫大将军苏定方统水陆大军十万讨伐百济,同年七月,百济亡,上至国王下至将领亲族共计1万余人被押送到了长安。唐朝将百济故地分为了熊津、马韩、东明、金涟、德安五都督府以及带方州六个行政区域。
由于扶余隆在史书中无传,事迹散见于新旧《唐书》高宗本纪条目,所以,墓志记载的扶余隆生平事迹,可谓弥补了部分唐朝隐没的历史:
在唐军主力班师后,“马韩余烬”向日本的齐明天皇求援,唐龙朔三年(663)三月,日本派出精兵2.7万人,立留日的另一位王子扶余丰为新王发动了反唐战役。
据墓志记载,唐高宗在调集重兵救援的同时,还做出了一项重要决定,命扶余隆为平叛大军的副帅。百济王扶余义慈在赴长安后不久即病逝,而太子扶余隆显然成为百济唯一合法的继承人。
果然,唐高宗此举可谓釜底抽薪,面对倭国扶持的扶余丰,在正统太子扶余隆抵达百济故地后,反叛势力迅速瓦解,黑齿常之、沙吒相如等百济反抗旧将纷纷被感召投附唐朝,白江口一战日军大败,实现了“翦灭奸匈”的战略目的。
战事稍缓之后,唐高宗又以“陪觐东岳”(陪同封禅泰山)为名,将扶余隆召回国内,而任职熊津都督,手握百济故地军政大权的扶余隆也借口“留居半岛,必被新罗戕害”,迅速返回唐朝,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忠唐的决心。
扶余隆墓志的生平内容,让我们得以窥见一千多年前唐朝在经略东北亚格局时的诸多智慧。而五都督府的设立,也让唐军得以实现南北夹击高句丽的战略规划,最终完成了隋炀帝、唐太宗两代帝王平定高句丽的夙愿。
此外,墓志的出土,还纠正了韩国史书的错误。
按照韩国史书《三国史记》以及现代学者金寿泰等的说法,百济的太子是扶余孝而非扶余隆,并且逃亡到了高句丽并未回到唐朝。
但墓志却清楚的说明了扶余隆的正统身份,并利用这层政治影响力平定了“复国反唐”运动。扶余隆68岁时薨于私第葬于北芒也说明了末代太子扶余隆始终忠于唐朝,而未逃亡高句丽。
而百济王族后裔也秉持着忠唐之心,到唐德宗贞元三年(787)时,扶余隆的后裔中有位叫扶余准的将领,出使吐蕃时被扣留长达30年之久,却始终未接受吐蕃的招降,其陷没吐蕃与苏武被扣留于匈奴的经历非常类似。
扶余王族的这一经历,也从侧面佐证了唐朝雄踞世界东方,成为中国历史上的强盛王朝之一,正是得益于它极强的包容性,可以将异国人甚至异国文化融入自身血脉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