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近期提出的半导体补贴政策,是一种违背市场经济公平竞争原则的产业政策。该政策利用全民征税所得,特别偏向地分配给半导体产业,让其获得财政补贴,或者税收优惠。这种“有偏的”财政支出,就是典型的产业政策。而这种产业政策在中国较为常见。远的不说,最近几年崛起的中国新能源汽车,就是得益于长达二十年的持续不断的产业政策支持。比较搞笑的是,正当中国政府觉得中国新能源汽车产业已经成熟,不再发放中央财政补贴之后,欧洲人开始调查中国的新能源汽车补贴问题;更加搞笑的是,欧美经济体一方面觉得中国产业政策是不正当竞争,另外一方面自己却又拾人牙慧,模仿性地推出本国的产业政策。
这样例子说明,产业政策并不像某些著名经济学家所批驳的那样毫无价值。否则,为什么欧美先进经济体要学着用呢?实际上,恰恰是后进经济体有效地使用产业政策,促进了落后产业的高速增长,或者唤醒了某些高科技产业的初始需求,带动了它们的增长和成熟,从而使得欧美先进经济体感受到了竞争的威胁,从而虚心学习了对方的政策经验。
当然,产业政策的成功,并不是普遍性的。也就像批评者所说的那样,不少产业政策从头到尾就是失败,即便是成功的也不能否认在实施过程中的种种问题。比如中国新能源汽车产业政策,整体而言是成功的,但在补贴初期出现了大量的骗补行为,浪费了财政资源,削弱了对真正创新者的激励作用。
但正如天使基金在投资创新项目的初期,不期待所投的每个项目都能够赚钱,产业政策的必要性并不依赖于“所扶持的每个产业都能成功”这个虚幻的假设。只要扶持的若干产业中有部分成功,而且其成功带来的宏观经济增长,能够覆盖全部的扶持成本,这样的产业政策就是宏观有效的。所以,那些批评产业政策的微观无效证据,并不能直接否定产业政策的宏观有效性。
从中国这样的发展中经济体的角度而言,看到自身产业政策原则被欧美发达经济体借用,当然是值得欣慰的,但也不能因此而否定自己“仍然需要不断完善市场经济制度”这一基本的改革道路。
财政补助宜适时退坡
产业政策是“有偏的”、非普惠的财政补助,这个定义就注定了它的暂时性。正如天使基金投了创新项目以后要寻找合适的退出机制,产业政策也是从一开始就需要制定退坡机制。而产业政策的退出,就意味着所有的厂商需要在一个公平的市场环境中竞争,而这种公平性实际上也是一种公共用品,需要政府来提供。在这方面,往往发达经济体的政府做的比发展中经济体要好。
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获得的高速经济增长,一大部分原因可以归咎于市场经济制度的引入。但在很多产业的发展过程中,我们仍然看到国有企业在不断扩张,即便这个产业已经很成熟,并不太需要得到政府的继续扶持,但是很多已经介入的国有企业还是没有退出。
表面上看,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一样在市场竞争、是平等的。不过,一旦出现不确定的外部冲击以后,彼此的竞争就会出现明显偏向,毕竟其中一方是隐含着很多政府信用背书的。所以,国有企业作为市场经济的主体,在很多行业有存在的必要;但是作为产业政策的主体,它们也应该有一个退出机制。如果在市场经济基本制度建设方面游移不定,把产业政策代替市场经济作为长期的经济增长“法宝”,那么也许又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在这方面,我们的历史教训不少也不远,实在不应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