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求其源,而有根有据。先论“保马法”,不如先谈其所处环境之况。大宋历时两百余年,兴衰如常。
刘禹锡常感慨“案牍之劳形”,而作为一国之君的宋神宗,与其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国泰民安,是多少帝王的梦想。而摆在登基不久的宋神宗面前的,却是一份财政的奏折,里面赫然写着“百年之积,惟存空簿”。
泱泱大国,国库空虚,这让一国之君寝食难安。
“唯有源头活水来”
国欲强而必养兵,养兵必耗税与食粮。而此二者——国之根本,悉数得之于民。征税、粮库充足,则需农作丰收;而农作丰收,需男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欲兵力强盛,则必须招兵买马。每家每户抓捕壮丁,则兵多;兵多,则农耕者稀。
而中原及南蛮之地,良马屈指可数。宋朝的对手,辽、金、夏,骑兵皆骁勇善战。欲使国泰民安,则需提防外侵。如欲兵强,则需人马,而农业之基本动摇。如此以往,宋朝日益积贫积弱。火烧眉毛,不革新即落败。
人事历往,王安石成为被时代选中的人之一。
“保马以求自强而立”
宋朝四处征兵,拥有百余万的士兵。但国力却越来越弱。王安石因此施行了省兵、置将的政策,以增加民富。唯有民富,赋税才不至于难堪。但根本政策未变,始终是治标不治本。
辽、金、夏的崛起,使得宋朝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北方牧场,成了敌军的训练营。面对辽、金、夏骑兵的日益强大,之前的马政已不能继续维持下去。
基于马之缺,王安石提出“保马法”。“保马”,实为万不得已之策。古今中外,马政之繁,而宋朝由于国力凋敝,则将马寄养在寻常百姓家,使其代养。每家每户都代养一匹,如果家境殷实,则增加一匹。由政府拨给官马或百姓花钱自己买后,养马的家庭可以减少部分赋税,马病死丢失,则由百姓赔偿。好坏定数,都将责任从官方转至民间。
“保马法”其实是王安石提出的权宜之计。王安石变法期间,一方面精简军队,一方面实行将兵法。其目的其实想通过民众养马来避免官养当中的种种腐败渎职行为。
王安石的原则性很强,在大是大非面前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但与其相伴的助手极少而反对者诸多。“保马法”的利与弊,王安石并不能全然看清,而反对党自然全盘否决,试图弹劾王安石。
“求其上,得其中”
王安石的初衷在于以民养兵,而规避官场中的贪腐弊端。但“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改革固然比墨守成规好,可摸着石头过河,障碍自然重重,最终好坏都事出有因。
其一,良马本就稀缺。以民养马,无法保证马有足够的粮草,有一顿没一顿,对于养马没有作用,反而起反推作用。
其二,缺乏训练。“虎落平阳被犬欺”,马属于战场,属于一马平川的疆地与沙场,区区农舍之地,只能使得马日益衰弱。等到用马之时,却早已丧失征战沙场之力量。
其三,管理不便。失去中央集中管理的优势,任凭各家各户养马,虽然避免了官场的腐败,但却失去了监督与制约的权利。
“如鸟兽散”
“保马法”的推行,充当着募兵体制的补充。宋朝推行募兵制,一方面是为了兵力强盛,另一方面,为了维护社会治安,防止百姓造反。大量征收壮丁,必然存在不可弥补的后果。
其一,农耕荒废,农舍留下的都是老人、妇女、孩童,生产力大不如前。田地荒废则收成骤减,则赋税大量减少。赋税减少则养兵养马受限。军饷不足,则怨声四起,且贪污腐败自然滋生。
其二,大量征兵,则要求极低。游手好闲乃至地痞流氓无一例外,皆被收入军队当中,使得军队的军纪被破坏。由此,军队的战斗力可见一斑,这样的军队上了战场,毫无凝聚力与战斗力。宋朝的军队发展,只会陷入不断的矛盾循环当中。
因此,当宋朝骑兵上阵杀敌时,往往败多于胜。譬如西夏的骑兵,听到北宋军队的声响,便同仇敌忾,士气大增,经过多次的战斗,知道北宋的战斗实力越来越差。
“历史之必然”
王安石的变革,对于宋朝的灭亡,起到了推波助澜还是力挽狂澜的作用,难以直接定夺。不改革,宋朝积贫积弱的现状,只会民不聊生,最终导致宋朝被推翻。而改革的效果,在浩浩汤汤的时代洪流面前,显得作用不大。
宦海浮沉,满朝文武。一人的力量有限,而国之疮痍无数。总论王安石之从政,以一人之力,如壮士断腕般决绝之誓,容褒贬于个人之躯。一石激起千层浪,撼动山河的革新,如奋力掘土,而百虫蝼蚁四散。
王之功过,言之尚易,言深却不易。观其一生,尚属幸运,哪怕他感慨,“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他情担阁”,其所作为,载入史册已成事实。梁启超后来说,后人赏其文辞、性情,而其事业之宏远,莫或及见。其实不然,细读宋史后,对其景仰者理应与批评者一样日益加增。
古往今来,英雄人物层出不穷。其个人之独断、之踌躇,使瞬息万变之时代增添了诸多人性色彩。但细细论之,无论哪朝哪代,旧法不合新势,他国之策不适本国。而变法革新之由来,皆出至于旧之状况,且展望后人之世代。独木不成林,江流汇成海。与其说变法是王安石个人之作为,不如把革新看做是流水之汤汤,历史之必然。
因此,以“保马法”为鉴,对于当今时代的走向,仍旧有指点迷津之贡献。
参考文献:
易中天《王安石变法》;游彪《宋史十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