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吴二年(公元1368年)正月初四日,吴王朱元璋身着衮冕在南郊祭祀天地,然后即位称帝,定天下之号曰“大明”,建元“洪武”。中书省左相国、宣国公李善长率百官北面行礼,三呼“万岁”。
而在祭祀完太庙,回到奉天殿之后,大明皇帝命李善长奉册宝,立吴王世子朱标为皇太子。皇太子册文中说得很清楚:“国家建储,礼从长嫡”,也就是说朱标是朱元璋亲自认证的嫡长子,不知道后世说马皇后没有生育能力的“专家”是不是要对老朱说这样一番话:“你不过是朱标他爹,你懂什么!”
自朱标起,大明王朝一共举行过15次皇太子册封大典(其中宪宗朱见深一人经历过两次)。而在这十四人之中,只有八位最终登上了皇位,比例将将超过一半。那么剩下的六人为何没能登基呢?甚至有些太子没能成为皇帝,还对明朝历史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这个话题。
懿文皇太子朱标
朱标,生于元顺帝至正十五年(公元1355年)九月初五日,太祖朱元璋长子,生母皇后马氏。
有些专家看了一点《枣林杂俎》转载的《南京太常寺志》,就给马皇后判了一个不孕不育症,属实可笑。朱标的出生地是在太平府,吴元年(公元1367年)十月的时候,朱元璋让世子去临濠(今安徽凤阳)祭祖之时,还让他顺路去太平府拜访当年的降生之所:富户陈迪家。如果朱标不是马皇后所生的嫡子,朱元璋会在建国前夕,特意安排这位未来的皇太子去打脸吗?逻辑何在呢?
世子至太平府访陈迪家,赐白金五十两,以初诞其家也。—《明太祖实录卷二十六》
对于朱标的培养,可谓倾注了朱元璋全部的心血。至正二十年(公元1360年)十月,在朱标年仅六岁的时候,有“一代文宗”美誉的宋濂就开始教授其“五经”,这个起点之高,实在是羡煞旁人。
而在朱标被册封为皇太子之后,李善长等开国元勋又被派来兼任东宫官,目的就是怕太子和这些老臣之间产生嫌隙。除此之外,朱元璋又在宫中修建大本堂,取古今图书充其中,延四方名儒教太子,选才俊之士充伴读。换句话说,哪怕朱标说想要天上的星星,我看老朱也会想法子给他摘了来。
除了念书,朱元璋还十分注重树立太子的权威。洪武元年老朱巡幸大梁(今河南开封)之时,命太子留在京师监国。洪武二年(公元1369年)九月,征南将军廖永忠自广西班师,老朱特意让朱标作为自己的代表,率百官到龙湾迎劳大军。
洪武四年(公元1371年)四月,朱标大婚,皇太子妃是开国第二武臣、开平忠武王常遇春嫡长女。和常家的联姻,也意味着常遇春在军中的所有资源都给了太子。洪武五年(公元1372年)十二月,朱元璋下旨今后百司奏事之前,都要先启太子。到了洪武六年(公元1373年)九月,老朱更进一步强调,今后常事告诉太子就行,重事才可以奏闻。洪武十年(公元1377年)六月,朱元璋再次下旨:“自今大小政事皆先启皇太子处分,然后奏闻”。换句话说,此时的老朱已经当起了甩手掌柜,太子就是名副其实的“副皇帝”。
此后经过了十多年的历练,朱标在大臣们心中是威严而不失仁慈的储君,在诸亲王眼中是和善而不失严厉的大哥。如果由他继位,所有人都会服服帖帖,包括燕王朱棣。然而洪武二十五年(公元1392年)四月二十五日,皇太子朱标去世,享年38岁。谥曰“懿文”,葬于孝陵之东。此后朱元璋为了朱标之子朱允炆能够顺利登基,发动了株连无数的蓝玉案,将明军中高级将领几乎一网打尽,也为日后朱棣靖难成功埋下了伏笔。
恭愍皇太子朱文奎
朱文奎,生于洪武二十九年(公元1396年)十月三十日,时任皇太孙朱允炆嫡长子,生母皇太孙妃马氏。
在《太祖实录》之中,对朱文奎的身份记载是这样的:“皇曾孙”。笔者查了一下,明朝276年的历史之中,能够被称为皇曾孙的,有且只有朱文奎一人。按理朱文奎的出生,应该让他的曾祖父朱元璋十分高兴才是,然而史书中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记载:
甲寅,皇曾孙文奎生,皇太孙允炆长子也。上曰:“十月,数之终,又生于晦日。”命内庭勿贺。—《明太祖实录卷二百四十六》
所谓的晦日,就是每月的最后一天。又因为古代大月三十天,小月二十九天,所以朱文奎的出生日期确实是十月的晦日。但是笔者只听说过晦日除了“不远行,不同房”以外,还是民间祛邪、避灾祈福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含义。所以《实录》中这一段记载的可信度,似乎要打一个问号。
洪武三十一年(公元1398年)闰五月朱元璋驾崩之后,皇太孙朱允炆继位,改明年年号为建文。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二月,朱允炆册封嫡长子朱文奎为皇太子。
建文四年(公元1402年)六月十三日,燕王朱棣率领的靖难大军,由金川门杀入京师。皇帝朱允炆在皇宫奉天殿自焚殉国,皇太子朱文奎则下落不明。
燕师入,七岁矣,莫知所终。—《明史卷一百十八·列传第六》
依笔者看来,朱允炆的死,大概率是被自焚。而朱文奎的失踪,同样也是被失踪。只有这两个大明王朝的法定继承人消失不见,燕王朱棣才有理由登基称帝。
南明时期,弘光帝朱由崧为朱文奎赐谥号曰“恭愍”。
怀献皇太子朱见济
朱见济,生于正统十年(公元1445年)二月二十日,时任郕王朱祁钰庶长子,生母侍妾杭氏。说句题外话,朱见济是明朝第一个在亲王大婚前出生的王子,因为郕王妃汪氏的册封时间是当年八月。
正统十四年(公元1449年)七月十五日,朱见济的伯父、当朝皇帝英宗朱祁镇率京师三大营精锐亲征瓦剌,结果却在土木堡被打了一个全军覆没,连皇帝本人都做了俘虏。消息传回京师,经过一番博弈,朱见济的父亲朱祁钰于当年九月初六日登基称帝,俘虏皇帝朱祁镇则被尊为太上皇帝。
不过父亲虽然做了皇帝,但是皇太子却是朱见济的堂弟、太上皇帝的庶长子朱见深。这种不正常的局面自然不能让朱祁钰满意,他在羽翼渐丰之后主动出击,以不惜废黜原配皇后汪氏的代价,将侄子朱见深降封为沂王,在册立朱见济为皇太子的同时,进封其生母杭氏为皇后。
乃于五月初二日册朕长子见济为皇太子,其母杭氏为皇后。大本既正,彝伦亦明。亲亲之义,尤所当取。太上皇帝长子特更封为沂王。次子见清为荣王,见淳为许王。同屏国家,卫安宗社。—《明英宗实录卷二百十六·废帝郕戾王附录第三十四》
然而很可惜,虽然朱祁钰选拔了五千人作为儿子的随侍护卫,又把几乎所有的内阁和文武重臣都安排为太子东宫官属,景泰四年(公元1453年)十一月十九日,皇太子朱见济还是不幸薨逝,年仅9岁。谥曰“怀献”,葬于金山。
日后太上皇帝从南宫发动政变夺回皇位之后,怀献皇太子被降级为郕怀献世子。即使南明时代为朱祁钰上了庙号,还是没有恢复朱见济的身份。
悼恭皇太子朱祐极
朱祐极,生于成化五年(公元1469年)四月二十八日,宪宗朱见深次子,生母柏贤妃。
大家都知道宪宗的最爱,是年长他十七岁的万贵妃,事实上皇帝的长子也确实是二人的爱情结晶。如果这个孩子能平安长大,一定会被册立为皇太子,而万氏也会母凭子贵进位皇后。
然而皇长子只在世上生活了十个月,甚至还没来得及赐名便不幸夭折。此后的三年时间里,宪宗天天泡在万贵妃的昭德宫之中,终于引起了文武群臣的强烈不满。明朝的言官就没有什么不敢说的,他们以集体辞职作为威胁,要求皇帝雨露均沾。
十三道监察御史康永韶等亦奏:“且太子者,天下之大本也。古者人君一娶九女,所以广继嗣也。今前星未耀,宗庙神灵之所托,四海民物之所赖,实切忧惶。伏望均六宫之爱,协宜家之祥。庶几螽斯绳绳,麟趾振振而大本立矣。”上曰:“所言有理,所司即议行之。尔其勉尽言职,以称朕意,不准辞。”—《明宪宗实录卷五十八》
宪宗无奈之下,不得不去其他妃嫔处转了转,结果隔年朱祐极就出生了。皇次子的降生,仿佛给大臣们打了一剂强心剂,为了杜绝万贵妃对皇后宝座的觊觎之心,大家齐心协力,坚决要求册立朱祐极为皇太子。
经过两年的反复拉锯战,成化七年(公元1471年)十一月十六日,宪宗遣舅公会昌侯孙继宗充正使,内阁首辅彭时充副使,持节册宝立皇子朱祐极为皇太子,当日颁诏大赦天下。
然而很可惜,成化八年(公元1372年)正月二十六日,皇太子朱祐极不幸夭折,年仅三岁。谥曰“悼恭”,葬于金山,即今北京石景山区道公府。
庄敬皇太子朱载壑
朱载壡,生于嘉靖十五年(公元1536年)十月初六日,世宗朱厚熜庶次子,生母庄嫔王氏。世宗庶长子朱载基,生于嘉靖十二年(公元1533年)八月,可惜两个月时即夭折。
嘉靖十八年(公元1539年)二月,世宗即将巡幸他的出生地承天府(今湖北钟祥),于是先在二月初一日册立次子朱载壡为皇太子,册封第三子朱载坖为裕王,第四子朱载圳为景王。为了展示自己对皇太子的重视,世宗在离京之前特意命朱载壡监国。此时年仅三岁的太子自然没有监国能力,此举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甲寅,命皇太子监国。以宣城伯卫錞、遂安伯陈鏸为留守使。大学士顾鼎臣为同留守使。兵部尚书张瓒参赞机务。太监麦福为内提督。与錞等协同行事。文武大臣刑部右侍郎屠侨等一十八员分守京城九门。仍命内坐营官九员协守。—《明世宗实录卷二百二十一》
朱载壡不喜纷华靡丽,小心谨慎,再加上他的老师是大名鼎鼎的夏言,所以在群臣之中口碑很好,甚至于世宗本人也对他非常喜爱。然而嘉靖二十八年(公元1549年)三月十七日,就在行完冠礼两天之后,朱载壡突染急病,并于当天去世,年仅14岁。谥曰“庄敬”,葬于金山。
太子的突然去世,给了世宗极大的刺激,他神神叨叨,一边痛骂那些说他“既不早朝,又不教习太子”的人。一边又认为太子之死,是自己长久没有回承天府祭祀父母的陵寝所致,沉痛地写下来这样的话:“是朕之不孝耳”。
此后世宗深信术士陶仲文“二龙不相见”之说,终嘉靖一朝始终未曾重新册立太子。
献愍皇太子朱慈烺
朱慈烺,生于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二月初四日,毅宗朱由检嫡长子,生母皇后周氏。崇祯三年(公元1630年)二月册立为皇太子。由于当时距离后金军围攻北京城的“己巳之变”时间并不久远,所以京师仍然处于戒严之中,故而免去了升殿受贺,百官只在午门行十二拜礼。
太子举止端凝又善于应对,长得好看皮肤又白皙,崇祯十一年(公元1638年)行冠礼之时接见大臣,被称为“进止不失尺寸”。到了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二月的时候,由于时局艰难,廷臣请求让太子南迁监国,崇祯帝没有同意,为南明今后的乱象埋下了伏笔。
璟奏:“廷议俱言东宫宜往南监国。”上不应。而科臣光时亨参李明睿南迁为邪说,上不悦,即召入,面诘日:“一样邪税,却只参李明睿,何也?显是朋党。姑且不究。”遂无敢言者。—《悫书卷十二·回奏会议各单》
北京城破后,朱慈烺落入了李自成的手中,先是被封为宋王,随后跟随大军一起东征山海关。一片石大战之后,太子下落不明。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继位之后,给朱慈烺上谥号曰“献愍”。
结语:明代由皇太子而继位的皇帝有这么八位:仁宗昭皇帝朱高炽、宣宗章皇帝朱瞻基、英宗睿皇帝朱祁镇、宪宗纯皇帝朱见深、孝宗敬皇帝朱祐樘、武宗毅皇帝朱厚照、神宗显皇帝朱翊钧、光宗贞皇帝朱常洛。
而上述六位未能继位的皇太子之中,恭愍太子和献愍太子都是因为国破家亡,倒也无话可说。可惜的是崇祯帝没有让太子先行南下监国,不然北京城破之后,南明朝廷至少不会为了谁是正统而产生内斗。
悼恭太子的出生和册封,其实证明了万贵妃并没有残害皇嗣。庄敬太子的早逝,引发了嘉靖朝长达十多年的二王夺嫡。据说当初册封太子之时,负责册封礼的宦官就误将皇太子的册宝送到裕王朱载坖(明穆宗)的宫中,说明后者确实是天命所归,不服不行。
嘉靖己亥二月朔,册封为裕王。与庄敬太子、景恭王同日受册宝。中官误以皇太子册宝送上宫中,而裕王册宝乃在太子所。是时庄敬已有疾不能成礼。上丰神秀朗,举止端庄,见者以为有帝王之度,中外系心焉。—《明穆宗实录卷一》
而怀献太子的夭折,彻底断送了景泰帝朱祁钰名垂青史的机会。不然朱见济若是能够继位,以朱祁钰中兴大明的功绩,必然能够祔享太庙,百世不祧。
至于懿文太子之死,是朱元璋最大的痛,也是朱棣最大的幸运。若是大明王朝的第二代皇帝是朱标的话,靖难之役绝不可能发生。即使发生,也会被凉国公蓝玉、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等开国大将合力扑灭。这样一来,朱标就是太宗文皇帝,定都南京的大明王朝何去何从,是否还能有276年的国祚,还得打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