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王朝1566》中,严党的倒台是剧中的标志性事件。
从全剧的第一集开始,清流与严党就在大殿之上唇枪舌战、针锋相对。双方争论的主题只有一个字——钱。按照清流的说法,严党贪墨成风、上下其手,一经其手、必定揩油。这才导致了大明朝财政赤字愈演愈烈的现象。
然而,诡异的是,严党被查办之后,大明朝的财政状况却是雪上加霜。清流执政三年之后,国库亏空依旧,甚至连百官的工资都成了问题。
旧疾未除,又添新病。徐高张入主内阁三年的时间,为何大明朝的穷病却越来越严重呢?
一切都要从嘉靖对于严党的态度说起。在假血经事件之后,严党被嘉靖彻底抛弃。但是,作为政坛的老狐狸,嘉靖深谙稳定压倒一切的真理。他采取了“倒严而不倒严嵩”的策略。
因此,虽然严嵩致仕、严世蕃、鄢懋卿被查处,不过,严党势力在六部及各省依然占据重要的地位。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嘉靖与清流的行动虽然伤筋动骨,但严党并未树倒猢狲散,仍然牢牢地将权力握在手中。
正如鄢懋卿两淮两浙巡盐的故事一样,在大明的各级地方衙门中,严党无处不在、爪牙遍布。这些严嵩的门生故吏们,向来只认严嵩、不认朝廷。因此,清流要想从他们的手中抠出真金白银、实现财税增收,无异于与虎谋皮。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以前是严党敛财,清流自然可以尽情开喷。毕竟,巨大的亏空给了徐高张们勇气,让清流集团产生了我行我上的错觉。
如今,严党下台,清流执政,徐高张们忙乎了三年,突然发现敛财是个技术活,自己果然只能BB。
更加可怕的是,清流环视四周,忽然发现大明财政增收已经成了无解的难题。无论是空间还是时间,似乎都失去了增长的可能。
海瑞曾经说过,大明一半的土地都在皇室贵胄的手里攥着。这些人坐拥天下一半的田产,却一分一厘的赋税都不用缴纳。因此,能够纳入征税范畴的土地就很少。
更为恐怖的是,皇室宗亲、王公贵族们还在不断地兼并土地。无论是严世蕃,还是徐阁老,大家虽然嘴上都是主义,但是心里都只有主意。
人都贪心,只不过贪心的程度不一样;清流与严党,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区别。
兼并土地是大家的默契与共识。严世蕃改稻为桑,徐阁老吞并棉田,本质上没有什么两样。彼此都是吃相难看,就谁也别笑谁了。
连一向老好人的裕王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直接点名批评了徐阁老:
“(徐阶)这样做,和严嵩、严世蕃他们当年在浙江改稻为桑有什么两样!兼并小民的土地,田主还不要给朝廷纳税,棉布产得再多也归不了国库,反而苦了百姓。”
你看,百姓永远都是用来苦的。
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留下朝廷征税的田产和留给国足的时间一样不多了。
至此,征税的空间不断被压缩;征收的时间就成了突破口。所以,无路可走的徐高张们,只能祭出提前征税的五千年传统技能。
在严家被抄之后,徐阶曾对嘉靖说过,顺天府的宛平、大兴两县去年一年征的赋税是往年的三倍,百姓逃亡、十室九空。
宛平、大兴两县地处天子脚下、京郊重地,居然能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提前征税,两京一十三省的情况可想而知。
借用《让子弹飞》中汤师爷的名言,“鹅城的税已经收到九十年以后了,百姓都穷成鬼了,没油水可榨了。”
于是,增收的另一条路也被堵死。
以严党的敛财能力,国库亏空都是常态,清流想要根治大明的穷病简直是痴人说梦。
论贪墨,严党与清流一丘之貉;不过,论敛财,严党对清流是降维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