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8年,已经是隋末天下大乱,各地起义波涛汹涌,隋朝灭亡已成定局,李渊见时机成熟,于是宣布称帝,改元武德,是为唐高祖。
也正是这一年,李密决策错误,导致强盛一时的瓦岗军在北邙山一战中,被王世充打得大败,精锐损失殆尽,连同很多骁勇将领也被王世充俘虏。
自此以后,瓦岗军不复当初,元气大伤,李密无奈之下,决定带着残部向西前往长安投奔李渊。
而对于李密的投降,李渊心里是十分高兴的。
要知道,瓦岗军曾经是天下民军之首,实力在各路反王中一度冠绝天下。
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如果他的首领都投降了自己,那么很快就会有大量的将才投效,而且昔日瓦岗军的地盘也会有不少收入大唐的囊中,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于是,李渊当即将李密封为光禄卿、赐爵邢国公,还将表妹独孤氏嫁给了李密,甚至称呼李密为弟。
如此待遇,这看起来似乎十分风光。
但李密却高兴不起来,反而十分郁闷!
对李密来说,自己主动来投奔李渊,再怎么不济,李渊也得给个大官儿做做,可谁知,李渊竟然只给了个光禄卿的职务。
至于邢国公,那是爵位,是虚职,只享受待遇,不掌握任何权力。
而这个光禄卿的职务,在李密看来,简直就是羞辱!
因为光禄卿属于从三品,主要的工作职责是掌宫殿门户、帐幕器物、百官朝会膳食等,但主要还是以掌管皇室膳食为专职。
所以,李渊这是让李密到宫廷后厨做一个负责管理一大帮厨子啊。
如此安排,李密自然是无法接受的!
要知道,当年正是因为李密的过人才华,才带着瓦岗军一步一步地壮大,最终成为天下民军之首。
昔日实力冠绝一时的瓦岗军首领、天下民军盟主,今日李渊的宫廷厨工李密,前后的心理落差,让李密觉得自己的人格尊严受到了践踏。
因此,李密虽然在李渊这里得到了封赏,不仅有荣誉衔,还娶了李渊的表妹,可实际上李密心里是十分窝囊的,所以一直闷闷不乐。
可如今自己手里要兵没兵,要权没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密只好暂时忍耐,接了圣旨,谢了恩。
但问题来了,瓦岗军中的大将,后续有不少人都投奔了李渊,比如秦叔宝、程咬金等,他们都受到了重用。
李渊为何偏偏把李密给闲置起来,还让他干厨工呢?
事实上,李渊心里十分忌惮李密!
作为昔日实力强盛的瓦岗军首领,而且瓦岗军占据的地盘很大,将才又多,李密这样的人物,在瓦岗军中的影响力是很大的。
如果给了他实权,只要李密振臂一呼,昔日的瓦岗旧部必然群起响应,到时候李渊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更何况李密虽然投降了,但瓦岗的地盘并没有全部归入李唐版图,还有很多区域还控制在瓦岗旧部手中,万一李密跑出去,聚集旧部,东山再起,那不是给自己制造一个竞争对手吗?
所以,李渊可以封李密为邢国公,可以把表妹嫁给李密,但绝不能给他掌握实权。
不过,眼下李密身在李渊的屋檐下,再怎么难受,也得忍着,他要想办法获得李渊的信任,进而脱离李渊。
果然,仅仅过了一个月,李密就在光禄卿的位置上把工作干得井井有条,终于为自己赢得了一次可以出差的机会。
因为李渊决定让他到豳州迎接秦王李世民,史书没有交代具体的事务,可能是劳军,也可能是运送物资过去。
但这次出差,亲临战场,看到了队伍严整的军队,李密内心试图二次创业的激情似乎被点燃了。
史载,李密见到李世民后,顿时就被李世民身上的英武之气给镇住了,他还私下对殷开山说了这么一句话:真英主也,不如此,何以定祸乱乎?
这话要么是史书为了恭维李世民,显得他才是天命所归,要么就是李密故意说的。
他这样说,实际在释放烟雾弹,表示他被李世民镇住了,就更没有东山再起的心思了,好让李渊父子放心。
不过,这次出差回来后,李密还是没能升职,依旧是继续干着后厨总管的活儿。
然而,到了年底时,李密再也忍不住了,在一次伺候完一场宫廷宴会时李密被人呼来唤去,又是催菜,又是提要求的,使得李密内心十分厌恶这种生活。
于是,在酒宴结束后,李密找到了昔日的旧部王伯当,吐了一肚子的苦水,将自己投奔李渊后的种种委屈和遭遇悉数发泄出来。
谁知,关键时刻,王伯当的一席话,当场就点燃了李密的雄心壮志!
只听王伯当说道:
如今天下大事其实还在主公的掌握之中啊,现在东海公在黎阳,襄阳公在罗口,黄河以南尚有大批瓦岗旧部,兵力也不少,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这番话十分关键,一语道破了当时瓦岗军在李密投降后的现状。
首先,所谓的东海公,指的是瓦岗军创始元老人物,名将徐世勣,他被李密封为东海公,坐镇黎阳。
襄阳公则是瓦岗军大将张善相,此人被李密封为襄阳公,镇守在罗口。
而李密虽然投降了李唐,但瓦岗的地盘并没有大幅缩水,依然被李世勣实控,还有靠近洛阳一带的地盘,很多将领谁也没投降,依然在坚守。
也就是说,虽然瓦岗军有一部分核心人员投降了李渊,但还有不少旧部还在,只要李密能回去,就有机会东山再起。
就这样,李密开始了脱离李渊的行动。
不久之后,李密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脱离李渊的计划,那就是申请亲自去招抚瓦岗旧部,让他们献上地盘,归顺李渊。
以此为机会,便可争取一次到瓦岗地盘上出差的机会,那时便可光明正大地脱离李渊。
李密之所以敢提这么个请求,是因为他料定了李渊会经受不住诱惑。
只要了解过瓦岗地盘的都知道,瓦岗的地盘西起汝州,东临大海,这广阔的地盘一旦归入李唐旗下,那么关中以东将不战而定,李唐将得到一次壮大。
所以,当李密上书提出这个请求时,李渊顿时就心动了,当即答应了他。
可满朝文武对此争议很大,不少大臣都认为这是放虎归山,一旦李密去了不回来,那就如鱼入海,到时候聚集瓦岗旧部,那大唐就多了一个争天下的对手了。
可李渊却满不在乎地表示道:
帝王自有天命,不是他李密能左右的,即便李密叛逃,也不过是蒿箭射入蒿草。更何况,他李密即便叛逃了,那也是首先和王世充拼命,到时候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正好收渔翁之利。
李渊显然是个老狐狸,他非常清楚,让李密去招抚旧部,是有风险的,但权衡利弊后,他觉得李密即便叛逃了,也不会直接对自己产生威胁,但获得瓦岗地盘的诱惑实在太大,所以答应了李密。
不过,李渊还是做了一些防范,因为他没有让李密带走全部的瓦岗旧部。
李密原本要求带着一大帮队伍,亲自挑选了跟着他一起去的人,有不少都是瓦岗旧部,可谁知,刚走到华州(陕西华县),李渊的圣旨就到了。
李渊在圣旨中要求李密把一半的部众留在华州,只允许他带一半的人马出发。
此时李密不敢多生事,对他来说,尽快离开李唐的实控地盘,脱离李渊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根本没有犹豫,当场将部众划出一半留在原地,带着另外一半出发了。
按理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李密带着这一半的旧部,一旦离开李唐的地盘,便可以号集瓦岗旧部,东山再起。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李密身边的长史张宝德,此人铁了心要投奔李唐,过安稳生活,不愿再跟着李密东奔西跑,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而且他料定了李密一定会叛变。
于是,张宝德当即写了一封举报信,立即派快马呈送给了李渊。
他在信中揭露了很多李渊不知道的内情,反正说了很多例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李密必定会叛变。
李渊看完,顿时就后悔了,好在如今的情况还算可控。
为了阻止李密叛变,李渊当即下达了一份诏令,要求李密的招抚团队伍放慢速度,并以最慢的速度前进,至于李密,则必须在接到圣旨后立即返回长安。
李渊当然不会直接说要李密回来接受审判,为了不打草惊蛇,李渊给出的理由是,朝廷还有个重要任务要当面交给李密,所以李密必须回来接受新任务后,再返回追上队伍继续前进。
但李密也是老狐狸了,他当即认识到,李渊已经开始怀疑他,而且人都快走出大唐地界了,想让他回去?这可能吗?
此时李密已经走到稠桑(河南灵宝),于是当即聚集旧部,在当地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密谋会议上,李密对贾润甫说道:
李渊本来已经答应让我出关,现在又无故召我回去,看来他已经受人挑唆,开始怀疑我了,一旦回去,难逃一死。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着手中的这支部队迅速攻下附近的桃林县,收其士兵和粮草,再北渡黄河,等桃林陷落的消息传到唐军驻守的熊州时,我们早已远走高飞,只要进入黎阳,大事可成,诸位以为如何?
这时,贾润甫似乎预感到李密此举很难成功,当即劝说李密,表示此时不是叛逃的时机,而且,我们早上攻破桃林县,唐军晚上就能杀到,很那成功,不如接受圣旨,回长安再说。
李密听完,顿时大怒,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心腹旧部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当场拔刀就要砍死贾润甫。
幸亏王伯当等人拼命拦住,贾润甫才保住一命,可他也不能再留在李密身边了,于是跑到熊州躲了起来。
没过几天,李密就展开了行动。
他派人告诉桃林县令,说自己接到李渊的圣旨,要返回长安,正好经过桃林县,希望县令大人能为他们提供一下食宿。
县令也没怀疑,当即表示欢迎,并且亲自带着人给李密收拾打扫住的地方。
谁知,关键时刻,李密让一帮彪形大汉化妆成女的,把刀藏在裙子底下,谎称是李密的妻妾,趁机进入县衙,当场干掉县令,占据县城。
与此同时,李密接着派人送信到已经投降李唐,现在担任伊州刺史的瓦岗旧部大将张善相,让他出兵接应。
很快,桃林县被李密攻占的消息就传到了唐军驻军所在的熊州,驻守在这里的右翊卫将军史万宝慑于李密的威名,当场就怂了。
只听史万宝对副将盛彦师说道:李密素来骁勇善战,计谋百出,如今又有王伯当的辅佐,他决意叛变,其势恐怕难以抵挡。
没想到,话音刚落,副将盛彦师当即表示,只要将军给我几千兵马,我一定砍下他俩的头颅献于麾下。
史万宝听完,顿时十分疑惑,当即问道:你有何妙策?
可盛彦师却露出神秘一笑,还表示,兵不厌诈,说出来就不灵了。
史万宝于是立即就拨了几千兵马给盛彦师,让他负责剿灭李密。
随后,盛彦师带着人马立即赶赴到去往伊州的必经之路,这里是一片山区,中间还有河流,李密要想去伊州,就必须从这里渡河才行。
可盛彦师手下的部将却十分不解,问道:将军,李密不是要逃往洛阳吗?我们跑到这深山里埋伏,这怎么能抓住李密呢?
这时,盛彦师才解释道:
对李密来说,他最好的办法就是逃到伊州,与他的旧部张善相取得联系,好东山再起,至于我们听到传出他要逃往洛阳,只不过是李密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放出假消息迷惑我们罢了。
我们如今守在去伊州的必经之地,只需要以逸待劳,等李密一到,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之后,盛彦师立即下达命令,要求士兵发现李密一行经过时,不要立即进攻,要等李密的大部队渡河,并且渡河到一半的时候再发起进攻。
不得不说,盛彦师这系列操作,简直是个大将之才。
不久之后,李密果然经过这里,当他们渡河渡到一半时,天空中突然下起了一阵箭雨,李密所部死伤无数。
随后,盛彦师指挥唐军杀出,迅速将李密所部包围。
最终,在唐军的打击下,李密全军覆没,而李密和王伯当则被当场斩杀,传首京师。
至此,一代枭雄李密,以这种身首分离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