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论
选题的意义
柳宗元是我国古代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和哲学家。在封建社会。由于他参加王叔文集团的经历。
他的思想和形象受到了极大的歪曲。历代正史相沿成习。对王叔文集团及其成员给予了不公正的评价。
因此。历代学者对他的研究与评价也显得不够或失真。20世纪以来。柳宗元的研究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但在“文革”时期。柳宗元被认定为法家的代表人物。受到了极大的歪曲。从七十年代末以来。
已先后多次召开全国(国际)柳宗元学术讨论会。极大地推动了柳宗元研究。
目前。柳宗元研究处于日益繁荣的阶段。但由于历史的原因和目前研究深广度的局限。
柳宗元的经历、思想和文学等方面都还存在着一些混乱或不够明确、深入的地方。
值得加以澄清和挖掘。如顺宗被弑的问题。《辛公平上仙》一文。已经陈寅恪发现、章士钊和卞孝萱等人考证。
确定为描写顺宗被弑的依据。但张铁夫2005年出版的《柳宗元新论》中又赫然立出“唐顺宗被杀驳议”一节。
对柳文研究精深、体系完备的章士钊《柳文指要》和段醒民《柳子厚寓言文学探微》二书。
也存在不少值得探讨的问题。如《柳文指要》在解析《咏史》一诗时。认为“嗛嗛事强怨。三岁有奇勋”二句。
“强怨”“表面指齐。而暗影在东宫之顺宗。言外之意。足见子厚于顺宗大大不满”。
笔者认为。“强怨”既然古典是“表面指齐”即燕国的敌国。今典则只能暗影顺宗、王叔文集团久欲消除的深厚祸患——宦官及其对兵权、皇权的控制。
章士钊下文又曰:“蠢蠕指执谊”。笔者认为。执谊。王叔文集团主干成员。虽与王叔文有隙。却始终属于该集团。
并因此被宪宗、宦官集团贬死崖州。不应是卑鄙猥琐的“蠢蠕”。何况原文是“蠢蠕群”。又绝非单指一人呢?
又如《柳子厚寓言文学探微》。对柳文的研读可谓功勋卓著。但如以“临江之麋”喻宪宗朝宦官吐突承璀。
《罴说》之楚南猎者喻程异之类。未免解读有误或指认不当。限制或误解了柳文原意。
本论文选择柳宗元为研究对象。试图在很多前辈和先行者相关论著和单篇论文的基础上。有一个总结和提高。
本论文主要着眼于柳宗元参加王叔文集团革新和经历顺宗、宪宗之际皇权斗争失败后。
其思想和文学受到的巨大影响和对此的深刻反映。并以陈三立为个案。讨论他的思想和文学成就对后代改革家和文学家的影响。
王叔文集团革新。发生在贞元二十一年(公元805年)正月丙申(二十六日)唐顺宗即位后。
至贞元二十一年八月乙巳(初九日)宪宗即位之前。即整个唐顺宗在位时期。尤其是前期。
而永贞年号则在本年八月辛丑(初五日)。太上皇诰中才发布“宜改贞元二十一年为永贞元年”。
此时实际已是李纯当政。所以顺宗、王叔文集团革新称为“永贞革新”并不确切。
但史界对此一术语的使用已相沿成习。也基本为读者所接受。尚不致形成误解。本论文为叙述简便。仍沿用这一术语。并以之为题。
研究情况概述20世纪以来。柳宗元研究取得了重大的进展。同时还有一些有待解决的问题。
关于王叔文集团的性质和中唐顺宗、宪宗政权更替的真相王叔文集团的性质。
因为宪宗朝及以后的中唐的政治气候。不可能得到公正的记载。历来正史相互因循。
历代学者也多袭旧说。但自宋范仲淹《述梦诗序》以来。开始得到平反。现当代学者在这一方面更是成果斐然。
如章士钊《柳文指要》对王叔文集团的革新性质、重要性和在顺、宪之际与宦官的皇权争夺等都多有发明。
又如王一民《试论“永贞革新”的合法性和进步性》。也对王叔文集团的性质作了有益的探索。
不过当代仍有一些争论。如对于是否可称王叔文集团的措施为革新。
柳思言《所谓永贞革新》说:“用顺宗名义做出的一些决定都是一般新君继位后的收拾人心的措施。
说这些措施是‘善政’当然可以。说是革新。就显得不太恰当了”。
薛晓蔚《柳宗元对永贞事件的反思》中说:“王叔文执政后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如贬酷吏、放宫女、禁宫市和五坊小儿。停止盐铁使的月进钱等等。
更多是临时性的措施。而不具有方针政策变革的意义。与中国历史上诸多的改革变法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
人们对此发生兴趣。更多的是由于柳宗元、刘禹锡的缘故。是为了评价柳、刘的需要而不是这次事件本身所具有的历史价值”。
因此仍有澄清的必要。永贞元年的皇权更替的发生。乃由于宦官操纵。这一点在《柳文指要》等著作中已分析甚明。
但尚未有学者论述到。王叔文执政时期。实际应以立皇太子和夺宦官兵权为标志。分前后两期。
前期是改革派与宦官及保守派的斗争。后期主要是拥护顺宗的改革派与拥护宪宗的宦官对皇位的殊死争夺战。
这样才可能将王叔文集团发动的改革与宦官发动的皇权争夺战二者区分开来。不至于混为一谈。
从而发生很多混乱。既不能认清王叔文集团一系列政治措施的真正性质。
也不能真正认清顺宗、宪宗皇权更替的真相。反而容易因顺宗之病而迷惑于皇权更替的实质。
关于顺、宪易位之际宦官和朝官的联合。历来人们的注意力皆集中于宦官。很少论及朝官。
也把柳宗元“射利求进”者一句轻轻看过。认为只是一般朝官之间的利益之争。陈琼光《中唐永贞革新简论》中说。
王伾“身世微贱。许多朝士对他不屑一顾”。王伾、王叔文“在封建社会朝廷中。出身微贱。且又非科班出身。
是非常不利的”。《柳文指要》中有类似的论述。这些都是非常精当的分析。但没有进一步分析其根源。
陈寅恪在《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中说:“元和朝号称中兴。然外朝士大夫之党派既起。
内廷阉寺党派之竞争亦剧。遂至牵涉皇位继承问题。而宪宗因以被弑矣。”
关于牛李党争的渊源。陈寅恪说:“就牛李党人在唐代政治史之进退历程言之。
两党虽俱有悠久之社会历史背景。但其表面形式化则在宪宗之世。”陈寅恪的论述极为精辟。
开人心智。但对顺宗朝事没有直接的论述。笔者认为。牛李党争虽在宪宗朝表面形式化。
但此一性质的党争在顺宗朝斗争之激烈程度并不亚于宪宗及之后各朝。其表现形式即王叔文集团的执政和失败。
王叔文集团在朝官中受到的孤立和排挤、打击。是牛李党争的前奏。
亦即出身寒门的庶族朝官和出身山东旧族的士族朝官及世代显宦的朝官的斗争。
其实质是两种社会阶层的政治权利和经济利益之斗争。这种斗争又与宦官内部的党派斗争相联系。
这一点。没有受到当代学者的关注。关于顺宗之死。章士钊《柳文指要》。
卞孝萱《唐传奇新探》中《新探》等都有精深的论述。
但当代学者仍有质疑甚且相反的意见。如上举张铁夫《柳宗元新论》。所以有进一步澄清的必要。
关于柳宗元的“公天下”思想柳宗元公天下的思想。前人虽未以此为题进行论述。
但学者或曰民本思想。或曰政治思想。或曰历史观。则对其公天下思想多有论述。
如澳门学者何广中在《所展示的柳氏史观》一文中提出:“柳宗元反封禅之目的是反对帝王贪天之功为己功。
藉天以炫耀帝业。愚蚩民众。以邃其永葆家天下的阴谋”。可谓一语中的。
黄钊《柳宗元的政治思想述评》、户崎哲彦《论柳宗元》。
齐荣晋《柳宗元的尧舜观》、寇养厚《中唐新学对柳宗元与永贞革新集团的影响》。
台湾学者方介的《柳宗元析论》、刘光裕《柳宗元的民本思想与现代民主》。
吴全兰《论柳宗元对民本思想的发展》等一系列论文都从不同角度论及柳宗元的政治思想或民本思想。
且多有精辟见解。但学者们大多就柳宗元的文本讨论其政治思想。没有从柳宗元的具体经历。
尤其是永贞之变的经历来讨论柳宗元公天下思想产生的根源、过程和意义。这一点值得进行具体深入的讨论。
关于柳宗元的诗文探微柳宗元诗文探微。最主要而成体系的著作有章士钊《柳文指要》、段醒民《柳子厚寓言文学探微》。二书都成就卓然。
当然。由于柳宗元诗文体大思深。文意隐微曲折。个人思虑皆有难以周全周密之处。
故二书也有许多需进一步探讨的问题和提法。此外。一些传论、综论方面的著作也有涉及。
如卞孝萱《唐传奇新探》中《新探》、《新探》、《新探》数篇。
可谓新意叠出。考证详赡。另有不少单篇论文。其中有一些有重大突破或有创意的见解。
自成一家之言。如尚永亮《借古人事以自抒怀抱——说柳宗元的两首咏史诗》。
不仅较《柳文指要》相关论述有更严密处。而且其中谈论《咏三良》时说“他欲讨康公。实乃鞭挞宪宗。
他为穆公开脱。实欲为顺宗张目;他称赞三良与穆公生时同体。死不分张。实指王叔文等与顺宗同归于尽。
借以慰藉忠魂;他咏叹三良的被殉而死。实即痛悼王叔文等革新志士的悲剧命运。借以抒发孤愤”。
分析透彻。不过笔者认为“吾欲讨彼狂”之“狂”不是指宪宗。而是指幕后真正操纵皇权更替的力量——宦官。
但这些单篇或部分的探讨还很不够。一是篇章有限。柳宗元很多诗文没有被论及;二是也有很多分歧意见存在。
如《三戒》、《河间传》等篇章。本文欲对柳宗元诗文作相对系统的解读。同时能在前人的基础上。
有所开拓和前进。(四)关于柳宗元的传记散文和山水散文对永贞革新的反映关于柳宗元的散文的文学研究。
五六十年代。重要的专著有黄云眉《韩愈柳宗元文学评价》。文章有刘大杰的《柳宗元及其散文》。
振甫的《柳宗元的散文》、唐艮等的《试论柳宗元散文的思想性》等。这些论著从思想和艺术上肯定了柳宗元在唐代古文运动和中国散文史上的地位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