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是中国唯一的女皇帝,正是因为这个特殊的身份,所以在她当政的几十年时间里,也是中国历史上女性角色特别突出的时代。
上面有武则天,下面有太平公主,韦后、上官婉儿等一大批女性,成为那个时代政坛的弄潮儿,尤其是上官婉儿,她的经历简直比武则天还要曲折复杂。
但可惜的是,上官婉儿一生聪明伶俐,诗文冠绝一时,却不断地在政治漩涡中疯狂转动,完全没有自己选择的机会。
哪怕是用尽全力,压对了所有的宝,但终究是一个无根的浮萍,他的命运紧紧地跟武则天联系在一起,她的荣耀,她的屈辱,甚至她的死亡,也都是武则天政治余波的影响。
而且因为是女人当政,关于他的各种艳史野史层出不穷,作为武则天的附庸,她同样地被描绘成私生活非常混乱不堪的女人,这都是后世那些写史男人的看法,他们看不惯女人做宰相,所以只能有私生活混乱,生性淫荡这样的字眼来污蔑这个才女。
保守,从一而终,那些都是男人给女人定下的标准,追随武则天多年的上官婉儿,就算养些男宠,那干他任何事,不过是寻常操作罢了。
往事越千年,作为才女加政治家的罕见复合体,让我们拨开那些附在上官婉儿身上多余的脏水,来看看这个从生到底都一直在漩涡中的女人,是如果度过自己精彩的一生。
(01)女版赵高
上官婉儿有个很有趣的出身,宰相的千金,奴隶的出身,乍看起来有矛盾,但这一切其实都是拜武则天所赐。
原本上官婉儿有个显赫的家世,那祖上三代都是在汉朝当大官的,官至宰相的那种,汉朝的事儿毕竟太久了,也不排除是她自己往脸上贴金,这种事在中国历史上实在是太多了。
但上官婉儿的爷爷,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宰相,他就是上官仪,货真价实的唐高宗李治的宰相,话说在武则天还是个皇后的时候,李治就已经不太满意武则天的飞扬跋扈了。
有一次知道了王皇后和萧淑妃的惨状后,觉得武则天这个女人实在是有点心狠手辣,一激动就决定要废后,当时就找到了自己的宰相上官仪,立刻起草诏书,废了这个武则天。
上官仪那可不是盖的,本来就看武则天不顺眼,这诏书很快就写好了,就等走程序了,结果这个时候,武则天突然就来了。
武则天在宫中广布耳目,李治刚有废后的行动她就知道了,风风火火地赶来,那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李治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软,结果废后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跟大多数夫妻吵架的后果是一样的,如果有人在夫妻吵架的时候,帮着一方骂另一方,他们和好之后,这个朋友肯定要倒霉。
但和普通人不同的是,一般人也就是受点损失,背后挨骂杀的,皇家的夫妻吵架,和好之后那可是要命呀。
很快武则天就找了个机会,杀了上官仪和他儿子上官庭芝,一个高官家庭瞬间就没了,这还没完,上官庭芝的老婆被罚入宫中掖廷为奴,顺带着还有刚出生不久的上官婉儿。
在宫中非常低下的地方干活,这样的出身非常像赵高,而且上官婉儿和赵高一样,都是非常善于学习的人。
在掖廷为奴,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出路的,因为为奴的人基本上等同于财产,你几乎没有任何权利可言,但就是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上官婉儿在母亲的悉心教导之下,很快就成了一个非常有才华的女子。
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之人的,大家闺秀出身的上官婉儿尽管是个奴仆,但从未放弃过追求,按照最新出土的上官婉儿的碑文记载,上官婉儿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是才人了。
才人是什么,才人那可是皇帝老婆的一种等级,也就是说这个时候,上官婉儿实际上成了李治的老婆。
根据史书记载,武则天在上官婉儿十四岁那年,被武则天召见,可能是听说了上官婉儿才华出众,所以武则天决定考一考这个才女。
武则天当场出题,结果上官婉儿是须臾而成,而且是辞藻优美,感觉就像是想了好几天才写出来的那样,结果武则天这个人非常赏识上官婉儿的才华,直接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做了个贴身秘书。
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武则天能最终坐上皇帝的位置,跟她的大度和识人是分不开的,她当然知道上官婉儿是谁,也知道她们一家都是她害死的,可那又能怎么样,毕竟处死上官仪的诏书是皇帝下的,武则天重用上官婉儿,看重的是她的才华,更重要是武则天的心胸。
而上官婉儿从来没有选择,她能怎么办,拿刀杀了武则天吗,宫廷的高层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也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一个当朝宰相能被杀,当然不是武则天一句话的事,这里面初期武则天和李治也算是志同道合的人,联手干掉了不少朝中大臣。
尤其是在掖廷这种地方十几年,更是尝遍世间冷暖,她知道武则天的野心,这次她决定死心塌地地跟着武则天干下去。
有趣的是,和赵高相似的不仅仅是出身宫廷奴仆,他们都曾经犯过严重的错误,赵高是差点被杀,上官婉儿是被施以肉刑,当然是最轻的那种,刺面。
最终赵高和上官婉儿都是因为太有才,主子舍不得,所以又继续重用了,而且是更加信任了,需要说一下的是,上官婉儿的这额头刺面,后来反倒是纹了一个梅花,反倒是让上官婉儿看起来更美了,也成了现在很多女孩子喜欢的一种时尚。
用你还是不用你,关键看你有没有价值可用,并不取决于皇帝的心肠是否好,武则天能原谅上官婉儿的罪行,那只能说明,上官婉儿不但办事能力强,而且很得女皇帝的欢心。
(02)刀尖上走路
武则天称帝之后,重用了不少女官,上官婉儿就是最出名的一个,有着巾帼宰相的美称,身为武则天的贴身秘书,起草诏书之人,上官婉儿自然也是才华非常出众的。
她的诗文还曾经兴起过一阵上官体的热潮,政治上也是很有建树,曾建议扩大书馆,增设学士,在此期间主持风雅,代朝廷品评天下诗文,一时词臣多集其门,堪称文坛政坛两开花,一时间风光无限。
但随着武则天的衰老,所有当年死心塌地跟着武则天的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的未来将会如何。
因为武则天这个皇帝实在是太特殊了,就连正常的男性皇帝,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不要说这种前所未有的政权交替方式了。
果然,本来已经决定还政给李家的武则天,到了最后几年,不但是有病,而且完全只信张氏兄弟这两个男宠,结果一伙大臣们一合计,这可不行呀,还是先下手为强吧。
于是神龙元年,宰相张柬之等人发动了神龙政变,逼迫武则天退位,这里只是退位,对于上官婉儿这个武则天身边最亲近的重臣而言,人生有一次到了选择的关头,是继续守着武则天,做个武朝旧臣,还是投入新势力的怀抱,一旦选择很可能就会人头落地。
事实上,上官婉儿应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她不但在新皇帝那里得到了继续起草诏书这样的重任,而且她还做了李显的昭容。
唐朝后妃体制中,昭容排第三等,仅次于皇后和妃子,这波简直就是神操作呀,上官婉儿完全模仿了武则天,摇身一变,从之前李治的妃子,变成了李显的妃子,而且地位还不低。
这波操作,不是谁都能搞得来,一般想要或者新朝的信任很难,对于先皇的重臣不杀都已经算是好皇帝了,但你怎么也没想到,上官婉儿早早布了局。
这里面肯定和李显早就暗通款曲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被封为等级不低的妃子呢,因为史料缺失,我们无法得知具体的过程,但可以肯定,难度肯定比武则天当年勾引李治要难度大,因为李显做过一任皇帝被废,那早就是惊弓之鸟,对武则天怕得不行,你要想让这样一个人动心,那绝对不容易。
但上官婉儿做到了,神龙政变后,不但依然是核心权力层成员,而且还成了皇帝的妃子,因为武则天影响一直在,所以上官婉儿实际上兼具了两重角色,李显的心腹大臣,加自己的老婆。
一个政变,上官婉儿不但毫发无损,而且地位比之前更稳固了,本以为从此一切走上正轨,但武则天闭眼之后,唐朝的皇室权力斗争更加白热化了,简直乱成了一锅粥,你根本分不清对与错,是与非。
(03)没有选择的选择
第二次当皇帝的李显,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执政能力,这也不能怪她,此前他一直被武则天流放外地多年,武则天诛杀李氏宗亲,每个人都活的战战兢兢,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唯唯诺诺的性格反倒是是各方都比较中意的人选,最终武则天传位与他。
武则天可不仅仅是女皇帝这么简单,她掌权四十年,是一步步走过了的,她更大的影响是,让唐朝的女人们,看到了女性的另一种可能性,可以做官可以做皇帝,所以武则天死后,她的儿媳妇韦后和女儿太平公主都动过执掌权柄的念头。
这一开始,上官婉儿是向着自己老公的,毕竟她是皇上呀,但韦皇后把持朝政、卖官卖爵,甚至给他戴绿帽子,这些李显都忍了。
但上官婉儿忍不了,她曾数次劝谏,泣血极谏,扣心竭诚,乞降纶言,将除蔓草”,跟他爷爷当年一样,力主要废掉韦后,但李显不停呀,依然纵容韦皇后。
最夸张的一次,上官婉儿喝下了毒药来劝谏李显,差点丢失性命,李显让太医救活她后,上官婉儿叹了口气,请求从昭容降级为婕妤,李显准了。
上官婉儿一看这不行呀,韦皇后这明显是想做下一个武则天呀,眼看李显这个样子也靠不住,那不如投靠韦后吧,反正自己已经侍奉过一次女皇帝了,一切都是轻车熟路,当然这种熟悉更包括如何为未来的女皇扫清障碍。
从此之后,上官婉儿变了,一代才女开始把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帮主韦后上面,当然自己的私生活也开始放纵起来。
为了协助韦后,上官婉儿搭上了一个人,武三思,武则天的侄子,韦后要想称帝,就必须扫除老臣和李氏宗亲这个障碍,所以上官婉儿和武三思私通淫乱,不单纯的是寻欢作乐,也有政治因素的考量在里面。
上官婉儿向韦后推荐武三思进入她们的核心团队,结果武三思依靠韦皇后和安乐公主等人的支持,相继设计贬杀了张柬之、桓彦范、敬晖、袁恕己和崔玄暐等神龙政变的主要参与者,一时间武三思是权倾朝野。
上官婉儿利用自己起草诏书的优势,经常推崇武氏而排抑皇家,致使太子李重俊气愤不已,很显然打击太子也是她们的主要目标,但这看起来跟武则天一样的路,她们却忽略了武则天的能力和手段,那韦后不及一半。
更重要的是,武则天这条路,走了几十年,你一个没什么根基的皇帝,曾经远离首都,怎么可能做得了女皇呢?
很多人都是死在了,别人行我也行这句鸡汤上,韦皇后也不例外,上官婉儿的行动激怒了太子,景龙元年(707年)七月,李重俊与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等人,假冒皇帝命令,率领羽林军三百余人,杀武三思、武崇训于其府第,并诛其亲党十余人,同时直扑上官婉儿去处,要杀了她。
估计这个太子跟李显一样,都是从生死边缘,突然掌握了巨大权力,完全不知道忍耐的重要性,你贸然领兵杀死武三思,这在皇帝看来这就是谋反,不管有没有上官婉儿,逃入宫中,见到韦后和李显,直言这明显是要先杀了她,再杀皇帝呀。
上官婉儿这把油浇得很大,李显一怒之下带着上官婉儿和安乐公主登上玄武门躲避兵锋,令右羽林将军刘景仁率飞骑二千余人,屯太极殿前,闭门自守,并且没有给太子任何机会,直接兵败被杀。
这次火拼,武三思死了,但上官婉儿最大的敌人也没了,于是开始了放纵的生活,上官婉儿遂与一些宫官在宫外购筑宅第,经常与他们交接往来,有的人因此而求得高官要职。
中书侍郎崔湜就是因为与上官婉儿在外宅私通,最后还官至宰相,这在后世严重可能算是淫乱,但是对于上官婉儿来说,男人能做的是,她照样可以做。
(04)婉儿之死
随着太子被杀,韦后的计划又进了一步,但此后的上官婉儿可能是看到了韦后的能力有问题,毕竟常年跟着武则天,一眼就能看出来韦后成不了大事。
结果上官婉儿又改换门庭,投靠了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这些暗流涌动下,李显可就惨了,环顾四周,李显的女儿、妻子、妃子、大臣都背叛了他,这样的君王日子过得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710年6月,刚复辟当了五年皇帝的李显,被女儿和韦后合谋毒杀了,同时将台阁政职、内外兵马大权以及中央禁军等全部安排了自己的党羽和族人,朝政大权尽落韦氏之手。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来起草诏书的重要性了,上官婉儿为了制约韦后,与太平公主做了一份遗诏,立李重茂为皇太子,李旦辅政,韦皇后为皇太后摄政,以平衡各方势力。
但是宰相宗楚客、韦温更改诏书,劝韦后效仿武则天,而此刻太平公主坐不住了,联合李旦之子李隆基,发动政变。
唐隆元年六月二十日(710年7月21日),李隆基发动唐隆之变,以禁军官兵攻入宫中,杀死韦后、安乐公主及所有韦后一党。
而此时,上官婉儿的命运也终于到了尽头,她不可能赌对每一步,但这一步其实她也是对的,在李隆基率军进入宫中时,上官婉儿执烛率宫人迎接,并把她与太平公主所拟遗诏拿给刘幽求观看,以证明自己是和李唐宗室站在一起的。
但他不了解李隆基,这个后来的唐玄宗,开创了开元盛世的皇帝,他已经厌倦了这一切,必须回到正轨上去,女人当政的时代,必须要结束了,所以就算你草拟了遗照,计算你站在李唐这一边,但李唐王朝不需要女人的支持了,所以上官婉儿必须死。
李隆基杀死了上官婉儿,当然最终李隆基也没有放过自己曾经亲密合作的姑姑太平公主,根本原因都是一样的,女人不能再当政了,一代雄主唐玄宗要开启大唐新时代了。
上官婉儿并不知道太平公主的结局,她死了也许也是一种解脱,从掖廷的奴仆,到权倾天下的才女,上官婉儿做到了一个普通女人能做到的极致,从一出生就一直被卷入政治漩涡,几十年来一直在做着各种选择,生于唐朝那个动荡的时代,上官婉儿是幸运的,她实现了女人的梦想,但也是不幸的,动荡的时代不管你怎么下注,都有可能在某一次全盘皆输身首异处。
后来唐玄宗李隆基又下令把上官婉儿诗作收集起来,令史官整理成文集,幸好在政治之外,上官婉儿还有诗词这个可以超越一切的东西留给后世。
对于喜欢诗词的她,这样的结局也许才是最好的归宿:上闻天子,求椒掖之故事;有命史臣,叙兰台之新集。
(作者:昭烈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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