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北京房山区修建文化硅谷工程时,无意中挖出了一座唐代夫妻合葬墓,经专家考古证明,墓主人叫刘济,是唐朝的幽州节度使。
从考古发现可知,这座墓葬极其豪华,光墓道就有34米长,墓门、前庭、前甬道、耳室、壁龛、主室、侧室、后甬道、后室一应俱全,棺床由6层汉白玉构成,形制如同帝王。
一个地方官员哪来这么大胆子,就不怕带来灭族之灾吗?
僭越这个词,对中唐以后的节度使们来说,那就是个笑话,因为他们就是土皇帝,一不高兴就“薅龙须”。
比如这位刘济,他的节度使根本就不是朝廷任命的,而是从他爹那里继承的。他死后,其子刘总又接班,朝廷只能干瞪眼。
这就是安史之乱后的后遗症——藩镇割据。
刘家三代人割据幽州36年,却在巅峰之际发生了父子兄弟相残的事件。谁知,害人者被“鬼魅缠身”,吓得出家避祸,却离奇暴死。
刘家是如何走上割据之路的?为何会发生骨肉相残的事?结局又如何呢?
幽州这个地方,原本属于李怀仙的。
李怀仙是安史叛将,后来他归降朝廷,为平定“安史之乱”立下大功,因此获准出任卢龙幽州节度使,与成德、魏博两镇一起,形成最早的割据藩镇。
不过“幽州土皇”可不好当,五年后李怀仙被部下朱希彩干掉,四年后朱希彩又被朱泚干掉,两年后朱泚又被亲弟弟朱滔驱逐,上演了一幕幕精彩的“城头变幻大王旗”。
朝廷也曾经发兵征讨,可是基本上都以失败而告终,最终沦为橡皮图章,谁上台就给谁发一道任命书,以显示朝廷的存在感,像极了东周时期的周王室。
朱滔这个人很狡诈,但却是有能力,他左右逢源,一会儿冲朝廷抛媚眼,一会儿又勾结成德、魏博、淄青几位节度使,始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唐德宗时期,他还搞了个“四国相王”,并被推举为盟主。
朱滔对朝廷的背叛让一个人很不满,并且多次对朱滔提出批评,他就是刘怦。
朱滔可是个活阎王,刘怦就不怕被杀了吗?刘怦还真不怕,一则他的母亲是朱滔的亲姑姑,二人是表兄弟,二则刘怦虽然话难听,但对朱滔确实很忠心。
一个好玩的场景出现了,刘怦盯在朱滔身后不停唠叨,朱滔一面嬉皮笑脸地表示“你批评得对”,一面我行我素。
这就是朱滔的过人之处,度量大,识人。他每次出征,总是任命刘怦为节度留后,将身家性命都交给这个大他19岁的表哥。
刘怦也没有辜负朱滔,曾经有一次朱滔输光了人马,刘怦也没有趁火打劫,而是出城二十里将朱滔迎接回来。
出于感激,朱滔在弥留之际,将幽州的军政大权都交给了刘怦。朱滔去世后,将领们也一致推选刘怦为新任节度使。
屁股决定脑袋,当刘怦坐上幽州老大的座椅时,考虑问题的角度就发生了偏转,他并没有对朝廷表现足够的忠诚,而是选择了继续割据当土皇帝。
三个月后,刘怦也病逝了,他将节度使大权交到了儿子刘济的手上。
传说刘济是黑蟒投胎,他出生时母亲出现难产,折腾半天生出一条大蛇,周身黑气升腾,吓得接生婆和丫鬟们嗷地一嗓子,集体逃出产房。
不过,这条“大黑蟒”长大后一点凶煞气都没有,反而文质彬彬,又聪明伶俐。后来他还去长安参加科考,中了进士,28岁就官至刺史。
按刘济的晋升速度,未来封爵拜相是迟早的事。而一旦接老爸的班,就等于走上了对抗朝廷的不归路。那么,刘济为何要放着光明大道不走,偏要走险路呢?
这个问题触及到了藩镇割据的核心,唐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以豪门集团为核心的王朝,在那个体制下,豪门集团垄断了所有的政治资源,寒族集团很难有出头之日,科举虽然缓解了二者之间的矛盾,但依然不能从根子上解决。
而藩镇正是寒门庶族阶级的天堂,这里没有豪门集团跟他们争夺资源。因此藩镇之乱本质上是代表豪门利益的中央,与代表地方利益的庶族阶级之间的矛盾大爆发。
刘家不是唐朝的豪门家族,即便刘济能靠科举入仕,能靠自己的才华谋取高官厚禄,但永远成不了豪门家族。但在幽州,他就是土皇帝,是所有资源的垄断者,他至少有机会变成地方豪族。
两相对比,你会选择哪一个呢?反正刘济选择了接班。
刘济跟父亲的想法一致,既不愿意跟朝廷闹翻,但也不愿意放弃根本利益,因此他选择了最大限度地听命于朝廷,只要朝廷认可幽州割据的局面就行。
本着这个思想,刘济对朝廷输贡不断,言辞极为低调恭敬,朝廷有所派遣,他也义无反顾地去执行。
为此,他被誉为是大唐“开元复兴”的希望之星。在我看来这很扯淡,他们根本没看清事情的本质,否则刘济为何不放弃割据?
不过,对朝廷来说,节度使们如果能像刘济那样听话,那就烧高香了。很显然,刘济只是个案,幽州不会长久太平。
唐宪宗的削藩行动将刘济带进了旋涡,也断送了刘济的美梦。
由于成德节度使王承宗的反叛,朝廷给刘济下旨,命令他出兵讨伐。刘济当然责无旁贷,他留长子刘绲为副节度使,留镇幽州,自己和次子刘总一起,率领七万大军南下。
幽州军势如破竹,先后攻克饶阳、束鹿、瀛洲等地,斩敌数千,却在进攻乐寿、博陆、安平时,刘济病倒了。
主帅生病,幽州军便停止了攻击。同时,其它几路友军的进展极其不顺,唐宪宗为了集中力量对付淮西叛乱,便同意赦免王承宗。
这场讨伐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刘济拖着病体回到饶阳休养。
不料,城里突然传出一股流言:朝廷不满刘济装病怠工,要任命副大使刘绲取代刘济,使者已经到太原了。
刘济不辨真伪,但心里却是慌了。朝廷削藩的态度很清晰,自己虽然够忠心,但早晚也会上黑名单,说不定这个传言就是真的。
流言越传越真,过了几天又说朝廷的使者已经到了代地,越过太行山就到幽州。
刘济病糊涂了,他认为一定是刘绲勾结朝廷,背叛了自己,试图趁自己不在幽州抢班夺权。于是他一怒之下,下令将身边那些与刘绲交好的将领们屠杀殆尽,同时派使者勒令刘绲到饶阳来报到。
刘绲真的背叛父亲了吗?当然没有,这一切都是刘总做的局。
刘总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一直觊觎着老爸的节度使之位。可问题是那个位子轮不到他,于是他便勾结党羽想出了个阴损的招数。
刘济上套了,气得血压上升,加上有病在身,因此口干舌燥,不停地喝水。刘总趁机在父亲的水里加了点料,毒杀了父亲。
弑杀父亲后,刘总隐匿死讯,并以刘济的名义,派人半途拦截刘绲,将他杖杀于涿州。做完这一切,刘总宣布刘济病故,并顺利接管了节度使大权。
朝廷对这一切浑然不知,还为刘济的死而痛心,宣布辍朝三日以示哀悼,并按惯例同意刘总担任卢龙幽州节度使。
刘总可不像刘济,他对朝廷没有半点忠心,更没有大局观。不久,王承宗再次反叛,唐宪宗又二次对成德军发动围剿。
刘总也接到了出兵的命令,不过这家伙大耍阴谋,他蛇鼠两端,两边捞好处,就是不动真格的。
随着淮西叛乱的平定,成德节度使王承宗忧惧而死,淄青节度使李师道被杀,加上主动入朝的魏博节度使田弘正,河北藩镇仅剩刘总一人孤零零地戳在那里当靶子了。
这伙计怕了,部下谭忠也劝他说:天下分久必合,河北已经乱了六十年,该到了统一的时候了,那几家都完了,咱怎么能独保呢?
于是刘总给朝廷上书,提了两个建议:其一,放弃割据,自愿入朝为官;其二,将卢龙幽州节度一分为三,分而治之。
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变化也太快了吧?完全不符合刘总亡命徒的性格嘛,他在搞什么鬼?
咱还真是冤枉刘总了,人家确实是诚心诚意的,因为他被冤魂缠身,再不悔过自新就性命难保了。
咋回事呢?原来刘总弑父杀兄后落下了心病,总觉得父亲和哥哥的阴魂缠着自己不放,搞得他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几乎被吓出了精神病。
刘总给刘济修那么豪华的大墓,估计就是想求老爸手下留情,可惜没管用。
没办法,他只好厚着脸皮请来数百名和尚做法事。法事没少做,效果也见到了,只要和尚在他就觉得很安心,和尚一走他就又陷入惶恐之中。尤其是夜间,别说睡觉,连独处都不敢。
就这样,刘总被折磨了几年,终于无法忍受了,他决定釜底抽薪——出家当和尚。在保命的前提条件下,权力已经不重要了。
朝廷接到刘总的上书都被整懵了?咋回事呢?谁家倒贴钱嫁姑娘?这伙计吃错药了?还是耍什么花招?对,一定有阴谋。
刘总急了,咋还不相信呢?诚意不够吗?那行,再加码,他又给朝廷一下子送去一万五千匹马。
朝廷要是再推诿就显得眼眶太浅了,于是尝试着派人前去落实。没想到使者到了幽州一看,人家刘总已经剃了个光头,穿着一身僧衣,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幽州的军头们不干了:俺们不愿意跟朝廷干,你不能走。刘总人生中最后一次举起屠刀,他下令将带头闹事的十几个将领咔嚓了,然后将节度使符节交给了使者。
使者都被感动了:陛下钦赐你法号“大觉”,并在长安迎接你。
刘总担心部下再次阻拦,于当天夜里偷偷上路离开了幽州。不过,唐穆宗并没有等到活着的刘总,这位诚心皈依的“大觉”,半路上真的“大觉”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让人汗毛倒立是,护送刘总灵柩抵达长安的“健男子”谭忠,也莫名其妙突然死了。史书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欲言又止,您觉得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